第247章(2 / 2)

“圣上这话可冤煞臣了,臣还需要十日拔毒,实在是兹事体大,这才向您禀报。

至于陈大人的事儿,臣实在没有精力了,您是圣上,臣自然要求您帮臣了。”

徐瑾瑜如是说着,面上也露出了几分疲态,方才朝堂上的对峙,看上去波澜不兴,可实则不管是言语还是威势都颇耗心力。

“也罢,徐爱卿既然开口了,此事朕来帮你解决,总不好要徐爱卿一人操劳才是。”

徐瑾瑜每次总给成帝留一些不大不小的问题,可是成帝虽然每每嘴上抱怨,实则心里不知多么愿意呢。

徐瑾瑜听到成帝这话,随后勾唇一笑:

“那便辛苦圣上了。”

“不及徐爱卿辛苦。”

随后,成帝又与徐瑾瑜说了一些关于徐瑾瑜身体的话,得知徐瑾瑜即便是拔毒之后,身体也需要好生保养,才能延长寿数,成帝一时面色严肃。

待成帝斟酌一番后,直接点了一名太医每旬去为徐瑾瑜请一次平安脉。

徐瑾瑜推拒不得,只得谢恩,临行前,成帝突然道:

“徐爱卿,朕此前所言依旧作数,朕欠你一个要求,除开大不韪之事,朕皆允了。”

徐瑾瑜闻言一笑,随后道:

“那,便请圣上先欠着吧。”

君臣二人随后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

陈为民并不知道徐瑾瑜还在圣上面前为他求情之事,心中惴惴的度过了两日,这才逐渐放松的紧绷的心神。

可陈为民不知道的是,他住处周围一直有刑狱司人暗中盯着。

成帝虽然应了徐瑾瑜的话,不会直接处置了陈为民,可是陈为民毕竟和前朝余孽有所牵扯,故而他需要知道陈为民的一举一动。

陈为民这边在悬崖边儿走了一遭却不知道,而另一边的周世耀却是真真正正的体会了一把极刑之苦。

林寒肃执掌刑狱司整整十八年,手中过过的贪官污吏数不胜数,他精通的各种刑罚也是不胜枚举。

可是,这一次林寒肃那严酷的刑罚仿佛头一次失去了作用。

周世耀那么一个看着意志力不坚定的人,却是在被折磨道奄奄一息之际,也并未吐口,这让林寒肃的脸色越发难看。

正在这时,徐瑾瑜前来刑狱司衙门拜访,林寒肃立刻出门迎接,少年今日的气色比之大朝之时好了不少,一身霜色夏衫,手中折扇轻摇,倒像是今日正经八百前来拜访一般。

可是林寒肃却十分慎重的将徐瑾瑜请了进去,这才开口道:

“徐大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您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徐瑾瑜含笑看着林寒肃,道:

“林大人今日眼下青黑浓重,可是未曾好好休息?”

林寒肃闻言一顿,随后顺着徐瑾瑜的话道:

“还是徐大人知我,那周世耀不光贪污之时下手狠,这会儿嘴也紧的不得了。

我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能在我手里撑过两天的,不过,周世耀也不能再受刑了,否则他只怕真要变成一具尸体了。

徐大人来的巧,若是再晚来片刻,我怕是都要去想圣上请罪了。”

林寒肃如是说着,自从当初周世耀被下狱后,一向待人冷漠,沉默寡言的林寒肃便独独对他另眼想看。

一旁的刑狱司属官看到自己上峰对着一个少年郎说了这么一大串话,语气还是那么温和,这会儿眼珠子都快要掉到地上了。

而徐瑾瑜听了林寒肃这话,也笑着道:

“有道是来得早不如来的巧,今日我上门正是有一件事要与林大人商议一番。”

“徐大人,还请直言。”

林寒肃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若是他不曾猜错,徐瑾瑜接下来的话,或可解他燃眉之急。

“林大人,这两日金吾卫抄了周世耀的家,里面只不过有三百万两的存银,这还是今年春税中被其贪墨部分,还未来得及转离。

而周世耀只要咬死不松嘴,这么一笔巨额款项去处不明,圣上自然舍不得杀他,故而林大人只怕一时半刻真不能从他口中套出话来。”

徐瑾瑜这话一出,林寒肃这才一阵恍然,随后便皱眉道:

“若是如此,那这些银子,岂不是永世不能得见天日了?”

徐瑾瑜闻言微微一笑:

“林大人,莫急。周世耀虽然不愿意吐口,可是他手里有一本账册,这些账册记录着他所有贪墨银两的去向。

毕竟,那么大一笔银子,便是周世耀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将其全部堂而皇之的贪下来。”

“若是能找到账册,那便有机会找到被贪的银子了?!”

林寒肃顿时眼睛一亮,徐瑾瑜却不忍告诉他,这些银两只怕早就被挥霍一空了。

不过,若是找到账册,林大人也能算是将功补过了。

随后,林寒肃立刻眼睛晶亮的看着徐瑾瑜:

“徐大人,还请您不吝赐教!”

“林大人,要达成目的,除了你我二人通力合作外,还需要借助一人帮助……”

傍晚时分,周世耀忍着浑身的伤痛靠在墙上,这会儿他身上早已经千疮百孔,就算是脸上都被留下了一个永远也无法抹去的贼字。

周世耀微微皱眉,那里灼烧一般的痛感便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这辈子晚节不保,已经无力回天了!

“咣当——”

是刑狱司大牢的门被落锁的声音,这座大牢被设在地下,目之所及只有一片黑暗,更不知今昔何时,让人顿时觉出了几分绝望之感。

随着一阵饭菜香味传来,周世耀不由浑身一僵,他挣扎着坐起来,不顾浑身上下一动便流血不止的伤口,爬到了牢门处,看着外面难得多了一碗肉的饭菜,不由惊慌起来。

这么快三日便已经过去了吗?

圣上为何还不下旨见他?

难道那三亿两白银,圣上当真不想再要了?!

一个个疑惑,几乎将周世耀击垮,这会儿周世耀看着那盘已经因为凉透了而凝固的油腻的白肉,突然几欲作呕起来。

他不能死!

最起码,他不能就这样去死!

他手中还有一本暗账,这一次他入狱却无一人搭救,他们不会以为自己死了,他们便清清白白了吧?

周世耀如是想着,那同样肥腻失了血色的脸上,小小的眼睛里迸发处惊人的贼光!

随后,周世耀抬起满是鞭痕的手,囫囵抓着那白肉送入口中,一边嚼,一边思索这事儿该如何办。

月上中天,已是子夜时分,故而一声微不可查的落锁响起,周世耀直接睁开了眼睛,随后便看到一个裹着黑斗篷的人来到了他的牢房前。

“你是……”

牢房里并无烛火,只有外面墙上嵌着的火把映过来的光芒。

“是我啊,大人!”

那黑衣人直接卸了斗篷,露出真容,里面的文侍郎让周世耀一时惊喜非常。

周世耀直接踉跄着爬过去,文侍郎亦是激动的想要抓住周世耀的手,可是看着周世耀那双满是伤痕的手,他只能将手僵在空中,却眼含泪水道:

“大人真是受苦了!”

周世耀有些不敢相信的抓住了文侍郎的手,他又惊又喜道:

“文大人,文大人怎么来此了?”

文侍郎随后道:

“大人许是不知,这几日,因为当初我为大人说话,结果后却被徐大人当庭斥责后,一直想要为大人奔走,可是那些人全都,全都以此为借口,不见我,也不愿意出手一二。就连这一次能进来,也是,也是……”

文侍郎说着,却没有再说下去,反倒是周世耀打量了一下文侍郎,这才道:

“你的家传玉佩何在?”

文侍郎立刻浑身一僵,过了许久,才低低道:

“大人怎么问起这个了?都在家中,今日出来不方便。”

“你素来宝贝那块玉佩,怎么舍得放它在家中,你可是,可是变卖家产了?”

文侍郎一听周世耀这话,整个人直接绷住,过了许久,他才道:

“没,没有的事儿!”

可正因为文侍郎这态度,让周世耀更加确定文侍郎为他奔走,做到了何种地步,当下不由动容:

“这一次,都是我连累了你啊!”

文侍郎也是一脸动容的看着周世耀:

“大人,都是我无能!”

二人隔着牢门抱头痛哭,随后周世耀这才叮嘱文侍郎:

“呈明,你去流花巷第七十六号的院子,去讨他们家孩子长命锁的钥匙拓印。

隔壁的院子是我府上管家名下的房产,里面有一间暗室,暗室里面便是我曾经记下的暗账。

你将第九十三页的记录撕去,剩下的,你誊写下来,去问问那些贪生怕死的家伙,没有我周世耀,他们当真可以安寝?”

周世耀靠在牢门之上,语气狠厉的说出这话的时候,倒是让人不容小觑。

而一旁的文侍郎在听了周世耀的话后,激动的浑身颤抖,轻轻吸了几口气,这才平静下来。

幸而这会儿周世耀都在算计那些吃了拿了他的好处却不帮他的人,一时没有察觉。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到了文侍郎该走的时候了,周世耀看着文侍郎的背影,叮嘱道:

“记住,先把你的那页烧了!”

文侍郎背对着周世耀,瓮声瓮气道:

“大人放心吧,只管交给我。”

周世耀希望文侍郎能快一些,这样他还能活下去,现在,他唯一能指望的,也只有文侍郎了。

只不过,文侍郎素日不声不响,倒能在今日叫开了刑狱司大牢的牢门,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

周世耀一面想着,一面突然身子一僵,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他不会中计了吧?!

周世耀忍不住抱头思索文侍郎平日的一言一行,确定他和徐瑾瑜没有半点儿瓜葛,这才靠着冰冷墙面睡了过去。

可周世耀不知道,有些仇恨,早在十数年前便已经结下。

一门之隔,文侍郎刚一出去,便看到正在等着的徐瑾瑜和林寒肃,与徐瑾瑜的云淡风轻不同的,便是林寒肃那难得掩饰的焦虑。

“徐大人,文大人当真可以从周世耀口中探到账本的下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