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弃?赵青云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
“季总!啊呀,今晚真是有缘啊。”一道声音从赵青云身后传来,将他从这种窘迫的状态中解救出来。
一个小腹微微突起,面容斯文的中年男人走过来,热情地冲季锦茂伸出手来:“季总,我是徐氏建筑公司的徐俊才。四季最近在珠市的酒店项目我们公司也参与了投标,希望能够合作啊。”
季锦茂笑着与他握手,寒暄了几句。
徐俊才?赵向晚认真打量着他。梅心慧老师的前夫,抛弃结发妻子与儿子的渣男!
为了前程,抛妻弃子,功成名就;膝下空虚,转头又将前妻培养得十分优秀的儿子领回来。这世上的一切,似乎都在为徐俊才添砖加瓦。
那梅心慧又算什么呢?
他无聊时的安慰、为他留下血脉的功臣,还是替他培养儿子的仆人?
善良的梅心慧老师早早过世,而伤害她的男人却志得意满,赵向晚脑中忽然闪过一句话——杀人放火金腰带,修路补路无尸骸。
眸光暗沉,赵向晚低头沉吟。
被季锦茂忽视,赵青云这才留意到赵向晚与许嵩岭,走过来打招呼:“向晚,许队,难得在这里遇到你们,有任务?”
赵向晚没有回应。
许嵩岭黑着脸:“也不算难得,我们在这里遇到过两次了。”没有一次相遇是愉快的——许嵩岭在心里补了一句。
赵青云努力尬聊:“这次的司机劫杀案侦破神速,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我们省委大院还在说人是我杀的呢。”
魏美华见他哪壶不开提哪壶,老脸一红,转过脸去,假装没有看到赵向晚。
许嵩岭说了句场面话:“职责所在,不必感谢。我们还有事,先走了。”说罢,带着重案组所有人走出酒店大堂。
透明的玻璃门将两队人马分隔开来,形成两个世界。
酒店大堂内,赵晨阳撅着嘴拉住徐清溪的手,娇滴滴、怯生生地央求着:“清溪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去找赵向晚?她,她不喜欢我。”
面对赵晨阳的央求,徐清溪不置可否,反过来问她:“为什么你叫她姐姐?”
赵晨阳想着这事终归瞒不的,与其让赵向晚背后说坏话,不如由自己来说明更好,便小声解释着:“清溪哥哥,其实……其实赵向晚才是我爸妈的亲生孩子。我和赵向晚从小当双胞胎养,感情很好的。后来我亲爸妈存了私心想让我进城读书,所以擅自作主把我和姐姐替换了。”
我爸妈、我亲爸妈,赵晨阳的话语有些混乱,但徐清溪听明白了。
想到赵向晚那张与赵青云有七分相似的面孔,徐清溪内心大受冲击:“所以……向晚才是亲生的,她应该十岁时进城,而不是在乡下为了继续读书费尽心机?”
赵晨阳叹了一口气:“我,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只怪我亲爸妈私心太重。我爸妈把我从乡下领回来,一开始是送给周姨当养女,这个你总知道吧?”
徐清溪点了点头。
赵晨阳继续道:“后来你回来了,我的户口就转到我爸妈这边,我忙着读书一直没有和赵家沟那边联系,并不清楚我亲爸妈对赵向晚不好。一直到赵向晚考上大学找过来,我才知道真相。我也知道对不住她,所以年前和我爸一起回了一趟乡下,赔偿了她一些钱,希望她能原谅我们。不过……赵向晚心肠硬,哪怕我爸承认错误,她也不肯跟他回来。”
徐清溪问:“为什么?”
赵晨阳说:“或许她怨爸妈认错了人,恨我占了她的位置吧。其实我爸也说了,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没办法回头,将来两家当亲戚走动,我和她都是他的女儿,将来等她大学毕业帮她找工作,结婚时出丰厚的嫁妆,可是,赵向晚不同意。”
徐清溪忽然笑了:“你们不懂她。”赵向晚性子倔,爱较真,赵青云想要和稀泥?休想。
听到徐清溪一口一个“向晚”,称呼亲昵而熟稔,再看到徐清溪笑容里满是怀念与温暖,赵晨阳的心被刺痛:“你认识赵向晚才两年,哪里就懂她了。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到十岁才分开,可是再见面她一点面子也不给,想想挺伤心的。”
徐清溪看了她一眼:“你很委屈?”
赵晨阳咬着唇,不知道如何接这句话。
徐清溪淡淡道:“亲生父母让你顶替向晚的身份进城;养父母知道真相之后依然对你不离不弃,你委屈什么?”
赵晨阳抬起头,大眼睛里盈满泪水:“清溪哥哥,我是你的未婚妻,赵向晚只是你的童年朋友,谁亲谁疏,难道这还要别人提醒吗?我知道,是我对不起赵向晚,可是……我并不知情呀。我已经赔礼道歉,还能怎么样?时光没办法倒流,已经发生的没办法改变,不如大家捐弃前嫌,你好我好大家都好,是不是?”
想到赵向晚那双清冷的眼眸,徐清溪摇了摇头:“你觉得好,可是向晚却不觉得好。”
泪水划过面颊,赵晨阳的心隐隐作痛。
小时候,赵向晚是家里最老实、勤快的那一个,对自己呵护有加。上学路上只要自己喊一声累,赵向晚就会蹲下来背她;在家吃饭时只要自己喜欢吃什么,赵向晚就会留给她吃。帮她削铅笔、写作业、洗衣服……赵向晚真的是个好姐姐。
可是,赵晨阳回报赵向晚的却是欺骗。
这一刻,赵晨阳有些后悔。如果不偷换身份呢?赵向晚哪怕到了城里依然会爱护她、关照她,过得好了也会回报爸妈吧?
可是,做了就得认,即使错了也得咬牙往前走。赵晨阳深吸了一口气,既然没有退路,那就走着瞧,自己一定能过得比赵向晚好!
赵晨阳看向酒店大门处,透过玻璃,赵向晚的高挑背影似一棵青松,挺直而坚定。
赵向晚正在聆听许嵩岭的教诲。
“以后见到赵青云,有多远走多远。他自己脑袋不正常,身边也没有一个正常人。”
“是。”
“你周老师说得对,人呐,有气场可言。他一身的邪气,和他走得近了都没什么好结果。先是翁萍芳丢了命,后有王德堂被劫杀。这样的人,离远点好。”
朱飞鹏“哟”了一声,“难得听许队讲出这么有学问的话。”
许嵩岭瞪了他一眼:“要不是看你受伤,我一巴掌就呼上去了。”
赵向晚点点头,正色道:“许队说得对。我看赵青云和徐俊才两家走得近,恐怕徐俊才也有问题。”
许嵩岭皱了皱眉:“什么问题?你想做什么?”
夜风吹过,四月的风里带着丝暖意。
开车的刘良驹、祝康还没来,站在酒店门口等候的间隙,赵向晚决定实话实说:“这个徐俊才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想调查他。”
许嵩岭与朱飞鹏还没开口,殷勤站在一旁的季锦茂先说话:“你和他有什么过节?”
赵向晚点头:“是,有过节,过不去的节。”
将徐俊才与梅心慧的过往简单说出来之后,赵向晚补充了一句:“我考公安大学当警察,就是要让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徐俊才这样的渣滓功成名就,梅心慧老师这样的好人却含恨而死,我心里过不去。”
一片寂静。
只有夜风与呼吸之声。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是多少普通老百姓的心声。
身在公安系统,惩恶扬善这四个字深入骨髓,赵向晚的话引来众人共鸣,一时之间都陷入沉默之中。
良久,许嵩岭沉声道:“我让经侦办的同事查查他的公司,徐氏建筑公司这些年在星市发展很快,经济问题一定有不少。”
朱飞鹏对何明玉说:“你明天去档案科查一查,看有没有和徐氏建筑公司有关的案子,我就不信,徐俊才做工程这些年,屁股那么干净!”
何明玉咬着牙道:“好!我这几天就泡在档案室了。但凡沾上徐氏建筑公司、徐俊才的案子,我都给你们找出来。”
季锦茂冷笑一声:“星市生意圈里,徐俊才名声一直不错。都说他和妻子伉俪情深,搞半天原来是这样!这种人品,我不屑与之来往。向晚你放心,我以后不会与他合作。”
赵向晚看了众人一眼,刚才那股憋闷感渐渐消散:“多谢大家。”
许嵩岭摆摆手:“小问题。”
朱飞鹏嘻嘻一笑:“我们是朋友嘛。”
何明玉拍了拍赵向晚的胳膊:“这样的人渣,老天不收我们来收!”
过得几日,徐俊才感觉事事不顺。
先是铁板钉钉的珠市四季大酒店工程项目莫名其妙被竞争对手顾氏星光建筑公司抢走,四处打听也没问出个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