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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阳县城,酒厂宿舍,高鹏达家的小院子。
江河开着车,停在了门口的小桑树边。院门微掩,江河下了车,进了院子,一眼看到了堂屋里高鹏达正和一个年轻漂亮、打扮入时的女孩在那低声说笑这,神态亲昵。江河正想着该不该进去,高鹏达已经看见了他,忙把那女孩推进了里间屋子。
“江河来了啊,”高鹏达带上了门,转身道,一边把身上穿着的破毛衣的衣摆塞进了裤腰里。
这个季节,穿上这样一件破旧的、袖子都开线了的毛衣,江河很是有些不解。那边高鹏达已经从架子上拿下了笔挺的报喜鸟西装和衬衣,套在了身上,又把破烂的毛衣袖子卷起来,扣在了衬衣袖子里。
对着镜子照了照,登时又衣冠楚楚,器宇不凡。
江河来,是要接高鹏达去县大院,马上要去见的,是马有才。短短的这段时间,这已经是高鹏达第四次去马有才的办公室,给他汇报,准确的说,也是跟他一起探讨酒厂改制、引资等方面的工作。因为马有才不仅是听他的回报,也会主动的提出一些问题,听取他的意见。马有才对酒厂的事,是极其上心的。
“走吧,别让领导等急了。”高鹏达大步出了院子。江河不禁扭头瞥了一眼房门紧闭的里间,里面的那个年轻女孩他有些面熟,好像就是之前半夜里开路虎来接高鹏达、还跟他亲吻的那个女人。
益阳县大院,马有才已经等在了办公室里。这一次让高鹏达来,马有才是有两个问题,想知道一下高鹏达的看法,一是酒厂引资,一定要跟大路集团合作吗?能不能吸纳其他的资金方,甚至说,能不能直接由长海集团来收购酒厂呢?这样的话,省却了中间环节,更为便捷,而且,长海集团那边自然也不会有阻力了。马有才此前一次次的要各部门对长海集团施压,却迟迟没有效果,说心里话,长海集团算的上是本本分分、遵纪守法的一个优质企业,也是益阳县本土的农业领域的一个代表企业,马有才对这样一个公司采取了这种做法,他自己也觉得有些说不过去。
关键是,他对长海集团也进行了深入的了解,结果也让他颇有些意外,看似名不见经传的长海集团,其实是个闷声大发财的主儿,马有才也推算了一下它的产值和财力,要拿下酒厂,应该不成问题。而且就算不用长海集团,也可以考虑县里的红旗制剂厂啊,它的财力雄厚,而且也是郭小海一手缔造出来的奇迹,让红旗厂出面,应该也不会有阻力。
“你个人也不用担心,我可以给你保证,不管是谁收购,酒厂老总一职,肯定是你高鹏达的。”马有才道。
“我个人利益真的无所谓,但是……这两条我觉得都不可行,”听完马有才所说的,高鹏达无比坚定的摇了摇头道。
“第一,大路集团有两个果汁厂在那儿,这可是现成的厂房和生产线啊,如果不用,那可是严重的资源浪费,而且,大路集团绝不会同意把这两个厂卖给长海集团的,”
马有才点点头,他也听说了,大陆集团的那个赖大路,也是青山乡本土人,跟郭小海从小就不对付。
“第二,红旗制剂厂也不合适,它是做保健品的,而且,我个人感觉,它主要是靠广告营销起来的,我觉得都有些过度营销了,如果并入它的旗下,消费者很容易会把我们的好酒,也认为是那些吹牛皮的保健神酒什么的,不利于我们的品牌树立,”
马有才点了点头,高鹏达所说的很有道理。“何况,那都是之前郭小海搞起来的,那是他的政绩……”
马有才摆了摆手,放下了茶杯。他明白高鹏达的意思,别人的政绩,自己再怎么搞,成绩还都是别人的,没必要吃别人嚼过的馍。
高鹏达也没再往下说,看到马有才的茶杯空了,连忙起身去端杯子要给他蓄水,一边道:“其实吧,我还有个私心,我在酒厂这么多年了,懂它、爱它,舍不得它,那个郭小海呢,不管怎么说,毕竟还只是个农民,高了说也就是个农民企业家,把酒厂给他的公司经营,我……”
马有才对他的坦诚并没有反感。而此时,高鹏达去拿茶杯,胳膊这么一甩,袖子里一下子甩出了半截破烂烂的毛衣袖头来。
“哎呀,这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马现长,见笑了真是……”高鹏达忙把破毛衣袖口塞进了西装袖子,一边涨红了脸道。
马有才没有作声,不过眼里明显的有了感动神色。他不禁想起了那天晚上跟张洋到酒厂棚户区的调研,想起了高鹏达家徒四壁的那个小院,除了一架子光鲜的在外应酬的衣裳,已经穷困成了什么样了啊。看看啊,外表看着光显高档的西装之下,里面竟然还穿着这么破旧过时的毛衣。
马有才的思绪一下子闪过了自己的青年时代,那个时候,自己还在偏僻的乡下教书,生活清贫,当时自己穿的,也是这样的一件毛衣,那还是父亲留下来的……
这一刻,马有才对高鹏达的印象已经好到了极点。低调、踏实、有责任心,在企业发展上很有远识、看问题也很有见地,而且也不迂腐,能在这样的条件下,还注重保持自己的外在形象,精气神十足,而且人际走动也够灵活。
不得不说,高鹏达很有些手段,此刻,就连之前马有才所看到的那些缺点,现在在他心里也成了高鹏达的优势了。这样的人,才能有了、品性有了、雄心也有,缺的是什么?不就是一方舞台吗。这个舞台,他马有才能给,而且必须给!给有能力的干部一个施展的舞台,也是对群众负责,对事业负责!
谈话结束的时候,马有才拉开办公桌的抽屉,拿出了一张紫金色的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