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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见一个靠着竹林的亭子八角宽亭之中,正中摆着一张十六弦的长筝,一名穿着湘妃色长裙的,墨发如云的女子正微合了双眸,而那流水淙淙般的琴音正是从她的素尖指缝中幽幽传出。而她的旁边坐着五六个小姐,也正是微闭了眼眉,一副欣赏着筝声的模样。
当声音断然而止的时候,几人立即睁开眼,赞叹道:“韩小姐,你的筝弹得真好。”
那位女子正是当初在瑾王妃身边见到的韩雅之,此时她正被几位小姐包围,雅致的面容如同雨后的竹叶一般露出谦逊的姿态,“哪里,只是让各位姐妹娱乐一下罢了。”
她刚才弹奏的是古筝曲中的《凤翔歌》,《凤翔歌》是古筝曲中一首代表性的曲子,偏向肃北一带的民风,主色调明朗有力,华丽粗犷,听起来主要有一种意味深长的韵味。但是这首曲子在韩雅之的手下,却将这种意味隐藏了起来,流露出淡雅含蓄,流丽华美之态,虽然迎合了京中小姐们的品味,然而却失去了这首曲调原本的味道,略显得小家子气。
虽然如此,但是可见韩雅之是下了功夫的,因为这些京中的小姐素喜的含蓄端庄,并不喜欢那种奔放自由的味道。所以韩雅之谦虚之中,眼眸里流露出来的得意尽数映入了云卿的眼底。
谢氏听后,也略微摇了摇头,中肯的评价道:“匠气过重了。”
云卿听后微微一笑,却是要拉着谢氏离开,她对这位韩雅之没什么好感,也没什么心情欣赏她的筝声。
岂料,就在两人要离开的时候,一名男子的声音从后头传来,语气里带着一丝轻佻,“夫人说雅之的琴声匠气过重了,不知可否让夫人指点一二?”
这一声将亭子里所有小姐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而云卿则看到一个年约十七八岁,面目俊秀,一双长方形的眼却又在俊秀的颜面上刻出一分坚毅的墨紫色团袍男子从旁边的一处弯角拐了出来,面上有着一股骄矜,看着脸面却有些熟悉的感觉。
“松哥哥,你来了。”韩雅之在听到‘匠气过重’四个字的时候,眼中疾快的闪过一抹阴霾,目光迅速的掠过云卿身旁的谢氏,从装扮和年龄上已经猜出谢氏的身份,然而她却假装不知道,先是朝着男子打招呼。
云卿终于知道为什么看这年轻人有几分熟悉了,若是不看他的眼睛,蒙住鼻子以上的部分,嘴唇和下巴部分与御凤檀是有些相似的。而那双长方形的眼睛,正是和瑾王妃生的一样。想必他就是御凤檀的嫡亲弟弟,御凤松了。虽然两兄弟长得有些相似,然而御凤檀生的更加精致,特别是那双狭长的细眸,让整个人多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清华之气,让人一望就无法移开眼睛。
御凤松虽然俊朗,然而却没有这种瞬间吸引人目光的特质。
若是没看见也就罢了,现下御凤松先行开了口,韩雅之又点出了他的身份,云卿和谢氏倒不好就这样离去。毕竟瑾王府和沈家就要结亲,而御凤松又是御凤檀的弟弟。
谢氏微微一笑,望着面前的御凤松,不失礼又不丢长辈风度道:“我在山中听的乐声,被乐声吸引过来。韩小姐如此年纪就有如此美妙的筝声,假以时日,必然会有更好的成就。”谢氏这话其实是委婉的将刚才的话题带过去,并且也不失本心的赞美了韩雅之。韩雅之的筝的确弹的不错,只是哗众取宠的意味浓了点而已。
谢氏的话带了说和之意,很明显不想和女儿未来的亲家发生什么口角,然而韩雅之似乎没有察觉到其中的意思。更准确的来说,是她根本就不想就这样放过云卿。
而是笑吟吟的望着云卿,眼睛里写满了坦然和真诚,笑道:“听闻沈夫人出身与名儒谢府,自然琴工造诣非同一般。韵宁郡主自幼在您的熏陶下,想必古筝也是一等一,相逢不如偶遇,既然能在护国寺巧遇,不如请韵宁郡主与我们姐妹一起,研究一番,不知韵宁郡主肯不肯赏脸?”
云卿看着脸容诚恳的韩雅之,嘴角的笑容像浮云飘荡在唇边,这位韩雅之说话真可谓厉害。本来是娘点评了一下筝声,她心中不服气,却疾快的将矛盾转到了云卿身上,邀请云卿来弹古筝,若是云卿不答应,就是不给诸位在场所有小姐的面子,一次就让云卿把人都得罪完了。
而这位韩雅之小姐,定然知道云卿对京中如此聚会是推之又推,从来都不去参加。就连上次诗会里的诗都是用外祖母的名头去的,不必要的风头,她从来不出。
御凤松则一脸随意的站在亭边,目光却落在云卿身上。这个韵宁郡主,就是御凤檀未来的妻子,听说还是个商人之女,不知道御凤檀怎么会看上这样的女人?难道是因为她这张赛比芙蓉的面孔?
在周围各种目光的注视之下,云卿微微一笑,“诸位小姐性情雅致,到此处赏竹听筝。可是云卿却不行,这古筝我不会。”
韩雅之等了这么久,原以为云卿这么久不开口,是要找个理由推脱过去,谁知她干脆的大大方方的说不会。
御凤松更是一脸惊讶的问道:“为何不会呢,方才我还听到沈夫人评论雅之的筝声匠气过重,不似不懂古筝之人?”
“会欣赏的人不代表就会做。就像御二公子,你到酒楼中吃饭,吃到好的菜你会赞一声,吃到不好的,你也会品评一二。然而,这并不代表公子你就会做那道菜。”云卿望着御凤松那张有着两分与御凤檀相似的面容,却感觉不到一丝亲切和喜欢,那双与瑾王妃相似的眸子流露出来的神色,绝没有亲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