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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机。正是这一缕生机保你腐而不死,死而不僵吧?你是不是得了什么大机缘?”
妖物剧烈颤抖起来。
有姝将它胸骨再往外撬开一点,去观察内脏,淡然道,“放心,我对你的机缘没兴趣。你自己都弄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可见那机缘并非宝物,而是邪物。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唯余一线生机。把这句话反过来理解也一样,那就是不死之物也总会具备一个致命的弱点。除了世外之人,天道可不允许比它还永恒的存在。”
妖物颤抖得越发厉害,竟连疼痛都感知不到。活了六百余年,能让它怕到这个地步的人,有姝是第一个,且是唯一一个。
有姝掰开它左胸的肋骨,颔首道,“我原本猜测你的弱点要么是脑袋,要么是心脏,但两次试探都无果,又假设了很多种情况。你要知道,这里和这里,”他指了指自己太阳穴,又指了指自己左胸口,竟微微翘-起唇角,仿佛很是愉悦,“是所有动物共同的弱点,你是妖不是鬼,只要你有原形,这两处若被损毁就绝无可能存活。但你偏偏活了下来,所以我就想着,是不是你的身体构造与常人不同?世界上有一种人,叫镜像人,他们的内脏分布与正常人是反的,就像照镜子。虽然你不是人,但你能化形,身体构造也就跟人一样。”
有姝在妖物尖锐且惊恐的嘶叫声中剖开它右胸,叹道,“果然藏在这里。”
“赵公子,求求您饶了我吧!我活了六百年,藏有许多价值连城的宝贝,我全都给您,只求您放过我这一次!”妖物美艳的皮囊此刻已血迹斑斑,刀痕累累,看上去可怜极了。
有姝更为坚定地拒绝,“活了六百年,那你剥了多少人皮,吃了多少人肉?为防你荼毒生灵,我更不能放过你。”话虽说得冠冕堂皇,但妖物杀了多少人还真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它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披了人皮去害王氏,这才是它罪无可赦之处。
妖物还想继续求饶,少年已手起刀落,将它砰砰跳动的心脏劈成两半。鬼哭狼嚎声戛然而止,原本喧闹的房间安静得落针可闻,随着妖物的死去,施加在屋内外的障眼法也缓缓失效,一股极其浓郁刺鼻的恶臭伴随着黑红的污血,从破成两半的心房里缓缓渗出,渐渐填满空气。
蹲坐在房梁上看戏的小鬼早已被大人狠绝的手段吓跑了,而那僵化中的暗卫却姗姗醒来,往下一看,差点跌落。此处,此处究竟是人间还是炼狱?
有姝并不在意这诡异的一幕被人看去,正勾着腰,用刀尖去挑妖物的心脏。他隐隐觉得,这股忽然浓郁了数万倍的恶臭仿佛有什么古怪,需得赶紧处理才好。然而他刚拿出几张烈火符,打算毁尸灭迹,房门却被人用力踹开,抬眸一看,竟是本该宿在东宫的主子。
在他身后还站着王氏与赵侍郎,另有几个探头探脑的仆妇。
“啊啊啊啊啊……”在一连串直冲云霄的尖叫声中,九皇子飞速甩上房门,落了锁。
有姝直起腰,呐呐开口,“我娘她好像晕倒了。”
“她不会有事,我们先把这些狼藉处理了。”九皇子极其冷静的走到尸体边,伸手去抚少年腮侧的血点。
有姝吓得倒退两步,看看地上尸体,又看看主子,这才醒过神来,哐当一声把凶器扔掉,抱着膝盖,缩着脑袋,面对墙角蹲下。
“我,我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嗓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它不是……”人。最后一个字被他及时吞掉。让主子看见如此血腥的一幕已令他备感恐惧,哪里还能让他知道更可怕更荒谬的内情。妖魔鬼怪对凡人而言是最为忌讳的存在,那自己又算什么?
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说!有姝一再摇头,然后将脸埋在双膝之间,轻轻啜泣起来。这幅胆怯懦弱的模样,哪里像之前那个碎尸狂魔?若非九皇子亲眼所见,都会怀疑自己的判断。
但他知道,屋内这番乱象定是有姝干的,更知道他不是那等弑杀之人。这里面定然有不可告人的原因,但他既然不肯说,他也不会去问。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现在,他必须安抚好小麻烦的情绪,让他不要害怕自己。见鬼了,在这样的环境下,究竟谁应该害怕?谁应该得到安慰?九皇子一时颇感无奈,一时又哭笑不得,将背对自己的少年抱入怀中,轻轻去允吻他颈窝和腮侧,缓慢道,“有姝别怕,我什么都不问,我会等到你愿意告诉我那天。你之所以杀了她,一定有不得已的原因,我相信你。你记住,无论在何种情况下,我都会选择相信你。那么你愿意相信我吗?”
绝望中的有姝不知不觉开始默背圣经:爱是恒久忍耐,爱是永不止息,爱是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是的,这辈子,他可以对主子有所期待,亦可以试着去相信他。
“愿意,我愿意相信你。”他终于回过头,一个接一个的打嗝,眼眶通红、鼻头发亮的模样看上去凄惨极了,好似被肢解的人是他一般。
九皇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捧住他脸颊深深吻了过去。两人蹲坐在血泊中,互相搂抱抚-慰,衣服还沾满腥臭的血点,却也没感觉到一丝一毫的不适。反倒是房梁上的暗卫,飞快看了一眼底下的尸体,捂脸暗忖:殿下,您看上的究竟是哪尊邪神?
且不提屋内如何狂风暴雨,又如何风平浪静,再如何温馨甜蜜,屋外却早已乱成一锅粥。
王氏在廊下站了许久,终于等到相公回来,拉着他沾沾自喜地说了救儿子于水火之事。赵侍郎当即脸色大变,正想告诉她莫要轻举妄动,九皇子却忽然出现在门外,问他们有姝住在何处。
有姝的寝居他来过一次,本打算偷偷潜进去相聚,顺便问问他收用通房是怎么回事儿,却没料在院子里转了几十圈,硬是找不见门路,仿佛有姝的居所平白无故消失了。惊骇难言之下,他不得不寻到上房,想问问赵侍郎夫妇是不是把有姝的房间挪到别处去了。
赵侍郎和王氏先反射性地摇头,复又回过味来,连忙去外面查探,同样似无头苍蝇一般在院外转了几刻钟。此时,他们才意识到自己许是撞邪了。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鬼打墙?但问题是它把有姝打到哪儿去了?
当九皇子急得想连夜赶去镇国寺请高僧做法时,凭空消失的寝居又凭空出现,他想也不想就一脚踹开房门,看见屋内血池炼狱一般的情景。
一行人本还在极力克制心中的焦虑,越到后面越是难耐,动静便闹得有些大。赵家其他几房对大房盯得紧,又怎会察觉不到?纷纷派了人去扫听。王氏还在昏迷中,赵侍郎也心乱如麻,并没注意到院子里偷来摸去、通风报信的仆役。等他们醒神时,这事儿已经在各房传遍了。
二房,赵玉松寝居内。
二太太坐在儿子榻边,用一支金钗去挑-弄铜炉里的安神香,徐徐道,“看你这副没出息的样儿,不过死了一个女人,竟吓得瘦脱了形。你若是再不好转,多少人要额手称庆,看你笑话?我知你心结,亦知你不服气,你放心,娘已经帮你解决了。”
形若枯槁的赵玉松这才睁开眼睛,眸子发亮。
二太太轻抚他鬓发,继续道,“你们男人啊,脑子就是转不过弯,想要女人何须去那种腌臜地方,直接在家中挑一个貌美如花的通房也就是了,又乖巧,又本分,还干净。王氏那蠢货,听外面人嚼几句舌根,就火急火燎的把人往儿子屋里送。听说现在已经成事了。”
赵玉松希冀道,“娘,您说的可是真的?”
“娘还能骗你不成。下人亲眼看着他们进去的,至如今已过了三刻钟,生米早已煮成熟饭。”她将金钗插回发髻,蔑笑道,“王氏到底是商家女,见识有限。虽夏启男风盛行,契兄亲自为契弟挑选媳妇并陪送彩礼的比比皆是,却不包括九殿下。他是什么人?由皇上亲手抚养,且从小就注定是未来储君,堪称高高在上、唯我独尊,他能容忍自己看上的人有别的女人?王氏此番作为必会惹来九殿下雷霆震怒,届时,大房那一家子也就完了。”
说到此处,二太太长叹道,“若是别人家的父母,便是咬碎牙齿也会强忍,甚或亲自把人送到九殿下榻上。但大房那两口子爱儿如命,又岂会甘心?自然要想尽办法把儿子救出火坑。但他们却是错了,这样做不是爱,而是害。所以说,你别怪娘不疼你,不爱你,不体谅你,总逼你做不喜欢的事。我们都是为你好才会如此。明珠公主虽然脾气刁蛮任性,却是你最好的助力,否则你现在如何翻身?快些好起来吧,娶了公主当了驸马,总有你光宗耀祖那一天。”
赵玉松有如醍醐灌顶,大彻大悟,连说母亲教训的是,儿子这就吃药。
偏在此时,门外跑进来一个婆子,惊慌失措道,“二太太不好了,五公子把桃红活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