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朝,启元二十三年。
时至深秋,淅淅沥沥的秋雨裹挟着浓重的寒意,笼罩着繁华的盛京。
夜深露重,层层宫墙之内,御书房灯火通明。
年过四旬依旧俊美威严的昭锦帝坐在龙案前,御笔批阅着奏折,四周安静一片,只闻得雨滴溅落宫廷之声。
司礼监掌印太监赵海川躬身上前,“陛下,亥时已过,今儿天寒露重,您还是早些歇息为好。”
昭锦帝摆摆手,“无妨。”
赵海川无奈地看了眼昏暗凛寒的天色,只好搬出杀手锏。
“皇后娘娘遣人来过了……”
昭锦帝这才从御案前抬起头,朱笔未放,“你倒是乖觉。”
赵海川从小就侍奉昭锦帝,哪能不知道他的软肋。
除了皇后娘娘,也就是几位小殿下了。
他垂头,语气含着微微的笑意,“娘娘还说,您要是一刻之内回不去,她就去找贤妃娘娘了……”
昭锦帝脸上浮现出无奈,这后宫倒像是给皇后纳的一般,今儿找淑妃,明儿找贤妃,他这个正牌夫君却只能排在后面。
他放下御笔,正待说话,外面就传来一阵吵嚷的声音,微微拧眉。
赵海川见状,心里咯噔一声,连忙上前查看。
“何事喧哗?”
虽然陛下待宫人素不严苛,不会随意责骂,但陛下在前朝雷霆手段,积威甚重,底下人少有如此失仪的地方。
“陛下!太子府来人禀告,殿下病重,怕是,怕是不行了……”
来人跪伏在地,惊慌无措的声音中带着哽咽。
赵海川惊骇,“什么?!”
虽然太子殿下素来身体病弱,可最近稍安稳,昨天还好端端的和陛下下棋,怎么会……
四周静立的宫女太监亦是哗然,当即跪倒一片,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被雷霆天威波及。
谁人不知,太子殿下乃是当今帝后的心尖宝,大乾储君,如果真的……那么大乾绝对会变天。
昭锦帝猛地站起来,大步流星地朝外走。
赵海川跟在后面,快速吩咐道,“摆驾!”
……
太子府位于皇城最显赫的东侧,是盛京繁华中唯一的僻静之处。
祖制规定皇子行冠礼后方有出宫建府的资格,可昭锦帝偏宠太子,从他十二岁开始就着手建造太子府,以便能安心静养,远离宫廷纷扰。
虽有违祖训,但世人皆知太子殿下的受宠程度,倒也不敢多言。
御驾匆匆赶到太子府时,阴霾笼罩着全府上下,脚步声慌乱,隐约可听到哭泣的声音。
昭锦帝突然有些腿软,他生平第二次感到了害怕的情绪,近乡情更怯。
赵海川赶忙扶住他的手臂,“陛下……”
“……锦儿知道了吗?”
赵海川道,“已着人去请了皇后娘娘,奴才嘱咐过了缓缓说。”
昭锦帝定了定神,“好,此事先别惊动太后,让她老人家静养。”
“奴才明白。”
昭锦帝定了定神,疾步朝里走去,所到之处下人皆跪伏在侧,“参见陛下!”
他充耳未闻,沾染一身寒雨,直直进入乾澜殿。
偌大的寝殿灯光昏暗,层层叠叠的帐幔间弥漫着沉重的苦药气息,即使烧着炭火,依然透出一股莫名压抑的森冷之感。
昭锦帝拨开重重帷幔,来到病榻前。
榻上之人只着单衣,俊美的面容苍白如雪,像尊没有鲜活气息的雕塑。
太子府严总管,太医令等人皆肃立起身,准备行礼,“参见陛——”
昭锦帝挥手打断,急切问道,“宸儿如何了?”
太医令重重跪下去,语调带着浓浓的哀痛和悲戚,“陛下饶恕,微臣已经尽力,可邪毒缓缓侵入心脉,殿下身体亏损已极,已至油尽灯枯……”
“可有解决之法?”
“臣等无能……”
昭锦帝语调沉下去,眼中闪过一抹狠戾,“废物,你真的尽力了吗!宸儿昨天都还好好的,怎么就油尽灯枯了!”
帝王威压完全释放,四周人哗啦跪倒一片,害怕地将额头贴在地上。
“陛下息怒!”
“一群庸医!要你们何用……”
突然,外间传来一个女声,声音中透露出深深的焦虑和担忧,“太医可在?”
“回娘娘,陛下和太医都在。”
众人心下微松,谢天谢地,皇后娘娘来了。
顷刻间,一个身穿锦缎凤袍的女子快步走到榻前,她气度雍容,美艳华贵,乍看上去只有三十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