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摇晃晃地起了身,这痛楚现在暂时转移到了他身上。
要将阵法遗毒完全渡过来,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昨晚他们的亲密相处,提供了渡毒的桥梁。
他忍着疼,低头将乌素抱了起来。
乌素的衣服没穿好,原本严严实实揣在她怀里的一些小东西落了出来。
她的左手垂在身侧,无名指上缠绕着的绷带已散开。
在她的无名指上,还有当初他们一起戴上的戒指,那代表着他的日月纹样,熠熠生辉。
还有她怀里紧紧藏着的一枚锦囊。
裴九枝颤抖着手,将这枚锦囊打开了,内里装着一些简单的东西。
最开始,他给她写的小纸条,还有那只染了血的符鸟。
最后,是那几张……被遗忘在记忆深处的信纸。
裴九枝记得,在乌素说要离开云都,去鹤川的时候,他给她写了很多封信。
每一封信上,他都写了“想你。”
是的,在她离开之后的每时每刻,他都在想念着她。
裴九枝失了情丝,他无法想象那种思念的感觉。
但他知道,现在她就在他的怀里,他却痛彻心扉。
她不爱他,又为何要留着……这些属于他的东西。
裴九枝又将乌素的自己东西放回了锦囊里,他替她将无名指上的绷带细细缠好。
他将熟睡的她放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裴九枝转身走了出去。
昨夜发生了那么多事,他决然刺了自己一剑,又替她承受了借灵蛊的副作用。
但现在,他身后的耀目日轮再次隐隐出现。
他换了一套新的白裳,又恢复了往日的威仪,除了唇色苍白些,并无异样。
裴九枝果然如日月一般强大无匹,竟然将这些伤害全部承受了下来。
他缓步走出日月天,仙洲里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处理。
在日月天外,他看到了守在门口的裴逸。
裴逸手里揣着一个空间锦囊——内里装了昨晚散落出的所有东西。
他们的婚服,他们生活的点点滴滴,所有她曾经在他身边存在过的证明。
“九皇叔……”裴逸将空间锦囊递了过去,他有些惶恐无助。
他知道,他记忆里的皇婶不是会做这样事情的人,但如今,意外已经发生。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他相信他的九皇叔一定能将所有事情处理好。
裴九枝将那空间锦囊接了过来,他敛眸,点了点头。
在仙洲之内,裴逸是少有的几个敢直视裴九枝的人。
他抬起头,看到了裴九枝苍白的面色。
“九皇叔,您怎么了?”他有些惊讶地唤。
“无事。”裴九枝往前走去。
在他身后,青鸟振翅飞起。
裴九枝来到了青銮阁里,一入内,他就听到谷颐沉重的声音。
“尊上,您……您要将昨晚那恶妖如何处置?”谷颐问。
“杀不了,只能留着。”裴九枝径直走到了青銮阁中央。
他身受锥心刺骨的痛楚,声线却还沉着冷静,无一丝颤抖。
他仿佛坚实的山岳,将所有的麻烦事都挡在了自己身前。
“李仙君是瞑极阁最后一位星君了!”有一位宗门掌门马上开口说道。
“如今,若瞑极阁的星君们还在,他们定会让您公开审问那恶妖。”
“就算——您不杀了她,也该在我们面前审判她的罪行!”有位德高望重的大修士震声道。
裴九枝顿了顿,他沉声道:“听另外三位仙君的意见。”
语毕,他看向身边三位到场的仙君。
一旁的其他几位仙君都在沉默着,缄口不言。
应宸仙君微笑着把玩自己手里的机关球,而季弦则张了口,欲言又止。
仙洲的另一位女仙君名唤向真,她紧抿着唇,一言不发,似乎在思考着自己的事情。
裴九枝从容道:“说吧。”
应宸先发出了声:“依着尊上的意思便是,我相信尊上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而季弦则道:“即便如此,尊上,您也要给死去李绰一个交代。”
“瞑极阁的星君,都死了。当初,瞑极阁之内,除她之外的所有星君全部自缢而死,内里缘由,还不得而知。”
“星君是人族前进的引航灯,如今,这盏灯灭了,长庚星永远落下。”
“尊上,您真的,还要包庇她吗?”
裴九枝听见季弦所言,俊眉皱了皱,他从未包庇过乌素。
她所做之事,他全都承担了下来,至于李绰之死,他自然会调查清楚。
但,他不会将她推到众目睽睽之下。
如今,还是要看这三人的选择。
应宸与季弦两人意见相左,暂时持平。
裴九枝的目光落在向真身上。
她深居简出,从未见过乌素,也与李绰交情甚浅。
作为最后一位仙君,她的答案最为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