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了他面前的碗后,温如意拿起勺子轻轻搅动了几下清粥,朝他看去,舀了粥的手也跟着伸出去了,厉其琛垂眸,看着眼前冒了热气的清粥,语气清淡的很:“太烫。”
温如意一怔,有冲动要将整勺子的粥都糊他脸上,但下一个动作却是将手缩回来了,凑在嘴边吹了两下,再朝着他伸去。
厉其琛头微低了下,张口喝了清粥。
喝了几勺的粥后,还要吃葱花饼,张大娘做的时候也没考虑吃的人手有伤,切了大块得一口一口的咬,可厉其琛这般坐着,咬一口饼上的碎屑就容易掉下来,温如意只能靠近些,手心接着,另一只手拿着筷子递给他。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了很多,温如意闻到了他手臂上的药味,他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应该使用茉莉花洗的头发,气味有些淡,闻着却很舒服。
温如意只要抬下眼眸便是能看清楚他的样子。
她想起了一部古装戏中对于男主描述的台词——叔夜之为人也,遥遥若高山之独立;其醉也,巍峨若玉山之将崩。
这段台词用来形容他也并不为过,厉其琛模样生得不是一般的好,也无怪京城里的姑娘趋之若鹜,只是这人不爱笑,冷峻傲然,叫人不敢生出亲近之心,可她见过冰雪消融的那一刻,他笑起来的样子,糅杂着那番气势却又是纯粹,只一眼就能让人心跳如雷。
对于颜控的温如意来说,就是那天在银楼里,买下摇钱树时,他和摇钱树一样让人挪不开眼。
算算他年纪,和温如意对比起来,有时候想她才是占便宜的那个。
温如意走神时,厉其琛已经松开嘴了,她没能及时夹紧葱花饼,从筷子间直接漏了下来,在她接着的手上撞了下,掉到了他的衣服上。
温如意这才惊醒,对上了他泛着促狭的眼神,再看空荡荡的筷子,忙低下头去,葱花饼正好掉在了他胯部。
“……”
她刚刚说什么来着,美色祸人!
还不知道害臊两个字怎么写的温如意,很快便伸了手去捡葱花饼,那位置掉的奇特,因为人是坐着的,跨部的位置衣袍有些凹进去,那葱花饼就掉在凹陷的地方,朝外露着他咬过的那边角,仿佛是在喊“快救我出去”。
温如意眼角抽动,将葱花饼拿起来放到桌上,手抽出来的那一下,厉其琛的眉宇微动。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葱花饼很吃油,沾到衣服上很快就印了个痕迹,温如意只得建议:“妾身帮您把衣服脱了。”
厉其琛嗯了声,温如意替他解了衣扣,整件外袍脱下来后,里面衬着的白色衣衫就显得有些单薄,原本外袍穿着瞧不出来的,现在能看到他右手臂上包扎的痕迹。
守在外面的护卫很快去琢园取了衣服,还顺带拿了个药箱,温如意看着一言不发退出去的护卫,视线落在那药箱上,继而又看在窗边坐下的厉其琛。
“来。”
声音不重,也挺好听的,温如意能怎么办,换药呗。
两个人中间隔着小桌肯定是没法换药的,温如意只能坐在他身旁。
打开药箱,里面已经准备好了要上的药膏和纱布,温如意见没有水,让豆蔻去取些烧开的水来,趁着这空隙,转身替他卷袖子。
逐渐的,温如意看到了包扎的纱布。
原来她是有些小情绪的,又是喂吃的,又是要她包扎伤口,什么事儿也不说全,一半靠意会,可不就是位大爷,还相当的难伺候。
但看到纱布内透出来的血迹后,温如意的神情有了些变化,她记得他受的是箭伤,那箭头她在廖王府也看到过,尖端有半指长,扎入身体会是什么感觉?
很快温如意就感受到了。
拿着剪子的右手还没放下,左手慢慢掀开剪开后的纱布,约莫一寸大的伤口露在了温如意的眼前。
伤口上敷着的药都沾到纱布上了,之前处理的有些粗糙,包扎的时间又比较久,纱布粘在了伤口上,刚刚掀开时,又往外渗了血。
她原本想,这幅若无其事的样子,伤应该不严重,顶多是划伤,但都扎成这样了还让人瞧不出来,也着实令人钦佩。
温如意抬起头看他,厉其琛的神情如常,仿佛是不觉得痛。
这不是利箭划过了手臂,这是直接射在了手臂上,偏了一些,运气好没有伤到骨头。
想象一下这玩样儿要是射中胸膛,岂不直接一命呜呼?
温如意小心翼翼将纱布都褪下来,看着泛肿的伤口周边,感慨着:看来王爷不好当,哥哥是皇上,亲妈是太后,这条件人身安全都没有保障。
豆蔻端了一盆烧开的水进来,温如意将纱布浸润下去,稍凉些了后,绞干后替他擦伤口周围,擦干净了后开始翻药箱,还真有止血的伤药,打开来里面是褐色的粉末。
温如意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反对,就将粉末倒在了伤口上。
厉其琛眉头一皱。
“是不是很疼?”温如意看到他手臂颤了下,也是下意识的动作,将那瓶子放到小桌上,直接伸出双手当起了扇子,对着伤口挥了起来,还鼓气轻轻吹了吹,发出了“呼呼”的声音。
眼神是能够骗人,但这样的时候,她流露出来的神情却真挚许多,像是哄孩子那般,脸颊鼓起,小心翼翼吹着伤口,偶然还抬起头确认。
这药粉其实并不是这么用的,温如意一下撒进去,渗入了伤口中,可以说是非常的疼,可疼之外,看着她这么“努力”,又有微痒从手臂间扩散开来。
这感觉,着实有些奇妙。
“还疼么?”温如意伸手轻轻抹了下刚刚擦出的药粉,仰头看他,厉其琛原是镇定的神情下,闪过了一抹微不可见的赧然,真当是哄孩子了?
他从五岁独住一宫开始就没被人这么哄过。
由于背光处,温如意也没注意到,等她低头时,他已经恢复了平静。
“效果不错啊。”温如意看血这么快止住,露了一抹笑意,听起来还挺得意的,实际上,这药粉应该与敷的药膏混在一起用,像她这么倒法,自然止血的快。
温如意转过身将药膏涂抹到纱布上,小心覆到伤口上,再隔上一块棉布以防药都渗出来,最后绕上几圈纱布,裁小了最后绕两圈固定住,在末端,温如意顺手的给打了个蝴蝶结,十分满意自己的包扎技术,抬起头看他,嘴角还挂着笑意。
仿佛在说:怎么样,厉害吧。
厉其琛抬手,握住了她的腰。
温如意忽然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都被悬起来了,她蓦地抬起头,发现自己与他差不多高了!
双脚还悬着,没有着力点有些慌,她的手下意识抓到了他的手臂上,厉其琛就这么举着她跨过了门槛。
与他对视时,他眼中那抹揶揄褪去,倒是有几分要看她接下来怎么说的意思,把她放下之后,要松手。
温如意感觉屋里又黑了许多,抓着他手臂的手没由来一紧,不让他松开,喉咙微动,咽下一口唾沫,干巴巴道:“先,先点灯。”
厉其琛眼神微动,温如意干脆挽住了他一只手,往他身边靠近:“我,我怕黑。”
话说完,她上方便传来了他的轻笑,这么没说服力的理由,她也能讲出口。
温如意心中有些恼,抬起头只能装可怜:“王爷,我真的怕。”外头不是有侍奉的人,就不能让人先把灯点了!
眼眶中真是藏了惧意,盈盈润润的,像是要哭,抓紧他的手怎么都不肯松开,像是拿他当了依靠,瞧着是挺惹人疼的。
厉其琛将她的手缓缓从她手臂上拉下来,抬高放到衣领处,声音微沉:“那你抓紧了。”
话音落下她就被他举起来了,这回举的很高,温如意低呼了声,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双腿则挂到了他的腰上,这样的高度,她还比他高了一点点。
这一姿势极为暧昧,他还直接松开了手,温如意不得不夹紧了他的腰,夹的紧了,则更近了。
耳畔是他从喉咙中滚出来的低沉笑声。
未等看清楚,身子一旋就被他带到了床沿边上,他欺身,她便躺到了床上,背靠上被褥后,双腿来不及松开,便将他也带下来了。
吱呀声,外面不知谁将门合上了,屋里彻底黑下来了,温如意不敢往床幔外看,往他身上贴,倒是显了主动。
很快的,半扇床幔内,两身纠缠。
今天的厉其琛有些狠,温如意求饶都不肯放过,最后她声音都弱下来了,厉其琛抓着她的双手高过头顶桎梏着,在她身子徒然紧绷时,将她的嘤咛都堵了回去,才跟随释放。
温如意趴在那儿,感觉有一双手在后背游离,却懒得动弹,身子懒的动,脑子也懒得动。
过了会儿,那手到了她的脖子那儿,轻轻捏了下她的耳垂,温如意轻哼。
看样子是快睡着了。
哗一声,床幔被拉开了,厉其琛披上衣服要走,才刚落了双脚,还没起身,放在床沿的手就被她拉住了,转头看去,也不知她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看着他,也不说话。眼底氤氲未退,甚是勾人。
她不想他走,最好是留下来陪她,要不然她晚上睡不安稳。
厉其琛看了眼她的手,似是在笑,声音里却透了抹微冷:“还不满足?”
温如意神情看着迷离,心里头却清醒的很,她知道这一套再往下使就过头了,厉其琛从不在这些院里过夜,他没有喜欢自己到那份上,不能开口让他留下来。
温如意的视线从他身上转到了他腰间,那儿挂着一块玉佩,底下的穗子垂到了床上,距离她的手很近,温如意便求道:“王爷不是要外出好几日,您能不能将这玉佩送给妾身,这样妾身若是想您了,看着它,就如同是王爷在妾身身边一样。”
厉其琛眼神微黯,定眸看着她,温如意很是真挚,眼底流露出的丝丝爱慕,没有到疯狂的程度,却比在西山寺的要浓郁些,恰到好处。
她不是要留他过夜。
半响,厉其琛取下了玉佩放到了她手里。
温如意怕他反悔,倏地就抓牢了,还往自己怀里藏去,那反应,像是多么多么的重视珍惜。
厉其琛眼神微动了下,没说话,起身拿了外套,披上后离开了屋子。
开门声后,紧接着就是有人进来的脚步声,豆蔻将床幔拉开,看着缩在被窝里的温如意:“夫人您饿了吧?”
“快先点灯。”温如意催促她把灯点起来,等这屋里亮起来时才松了一口气,伸手看厉其琛给她的玉佩,温青色的质地,雕刻的是一条龙的形状,细致之处还勾勒出了眼睛和须,拿着它,温如意莫名安心。
都说一国之君是真龙天子,那些鬼怪之物不敢靠近,厉其琛和皇上一母同胞也是嫡出,他父亲是皇帝,哥哥也是皇帝,身份尊贵,肯定也是不敢靠近的,这龙纹玉佩她看他一直戴着,既是贴身之物,多少也有些作用。
摸着摸着,温如意微张嘴,一定很值钱。
豆蔻服侍她起来,见她手里一直抓着这玉佩,也认出来了:“王爷落下的?”
温如意将它挂到了自己腰间:“王爷送我的。”
之前见了那摇钱树,再对王爷出手送夫人的东西,豆蔻已经没有这么惊讶了,只陈述:“这玉佩应该是皇上赏赐的,王爷戴了有五六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