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筱心念一动,便猜到了被人跟踪的原因……
鬼医诊病,今年只看一个。这唯一的名额至关重要,瞧着今日白灯笼如此畅销,今年看诊的人应该是不少。
看来有人看诊心切,已经提前开始下功夫了。
就是不知道这位打算如何处理这么多的竞争者,保证他这独一份的资格呢?
师徒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顿时心有灵犀,一起朝着昏暗无人的巷子里走去。
等他们入了巷子,就听身后疾风袭来,身后窜跳出两名大汉,拿着麻袋想要将魏劫和小筱套住。
接下来,巷子就是一顿闷哼惨叫,不大一会就没了声音。
当师徒二人再次出了巷子时,手里多了几把匕首,还有一副式样奇特的钩爪——这是他们从那两个大汉的身上搜到的。
那两个大汉已经被魏劫擒拿住逼问了一通,这两人的嘴很严,无论魏劫怎么问,都不吭声,看起来似乎并非中原人士。
他们的武器也很特别,看着倒像是狩猎捕捉猛兽的钩爪。
魏劫见问不出什么,就将人打晕又装入麻袋,扔在了巷子后的脏水渠里。
那里水不深,不足以淹死人,但是也够那两人喝一壶的。
等两个人买了白灯笼后,再回到那巷子时,正好看见两个人挣脱了麻袋,狼狈地相扶而去。
于是师徒二人一路跟踪,想要看看这位不准别人看病的背后主使到底是哪一位。
可是那些大汉居然很擅长潜逃,等魏劫和小筱跟了一会,他们居然消失不见,连踪迹都没有留下。
要知道,他们可是满身的沟渠味道,应该很好辨认的。
魏劫见多识广,倒是知道原因:“他们应该是捕猎者,最擅长追踪,和藏匿身形气味……等到了今晚,我们应该能在求诊者里见到正主真身。”
小筱默默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她有种预感,这个中元鬼节的子时夜晚,肯定不会太平静!
当他们回到客栈时,耍性子出走的余灵儿也回来了。
没有办法,碍着跟母亲下的毒誓,她不能离开小筱他们太久。
因为余灵儿还不能灵活控制住尾巴的缘故,鬼门大开时,阴气太盛,容易让狐女现原形。
魏劫让她留在客栈里。当然,天生不喜欢独处的小狐狸,还得有人陪着,所以唐有术便也留了下来。
等到了夜幕时分,小筱和魏劫两个人提着白灯笼就出门了。
最近洛邑城在举行花魁选拔,日日都有游街的烟花女子,热闹得很。
可是今夜,似乎是阴气太盛的缘故,稍微迷信些的人都不会出门了。
偌大的洛邑城,骤然变得清冷了许多。
虽然没有多少行人,却多了些巡街的兵卒,到处驱赶街上踉跄醉汉快些回家。
当他们走到菜市口的街道时,那些门店早就紧紧关闭了。这街口除了一个缓缓走来的更夫,再无旁人。
那更夫见他们手提白灯笼出现在街口,吓得瑟缩了一下,然后嘴里嘟嘟囔囔地就想绕道而行。
不过小筱却是自来熟的,只向前快走几步,与那更夫搭讪道:“大叔,我跟您打听打听,您知道妙手鬼医何时会来吗?”
当她问完这话,再看那更夫面色惨白,吓得嘴唇都哆嗦了。
那更夫原是不想理会小筱的,奈何小筱长得清灵纤美,看着就让人生出怜悯之心,看着她年纪轻轻,就要往鬼门关闯,不妨劝她两句。
于是更夫压低了嗓音,小声对崔小筱道:“姑娘,我劝你还是赶紧走吧!近两年里,这街口总是有人在中元夜里惨死,天亮时,这街口就突然出现满地的尸体!就算怎么派士兵巡街,都防不住……啧啧,太是可怕了!你没看见满街的官兵巡游,驱散着夜归者吗?快回去吧……要知道那些死尸的身边,可都是你手里提着的白灯笼!”
说完,更夫赶紧提着梆鼓,离得这菜市口远远的了。
听了更夫的话,小筱再次跟魏劫面面相觑。
魏劫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他之前只在别处听说这鬼医的医术精湛,医治好了不少人,却不知中元夜里竟然有这等离奇的凶案。
不过听那更夫的意思,好像就是近几年的事情,这里到底发生什么变故?
小筱一时想到了魏劫原本的轨迹——他当时也是一身血泊站在街口的尸堆里被人发现的,那当年的命案……真的是魏劫犯下的吗?
就在这时,夜色更浓,不知为何,小筱和魏劫提着白灯笼站了许久,却不并不见有兵卒前来驱赶他们。
今日恰逢中元节,许多街角巷尾都有烧纸,虽然人都被兵卒驱赶走了,可一盆盆的烧纸还在,一阵风儿吹起,火星四溅。
在呛人的烟味中,雾气弥漫。小筱突然发现这本来四个方向的街口,突然……又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巷子。
只见巷口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十九里”。
小筱的眼睛微微瞪圆了,因为她白日逛街的时候,还顺便看了看立在街口的洛邑城的街市分布图。
洛邑城一共有十八个里弄,分别以编号命名,可是……这第十九条胡同,是何时出现的?
就在那石碑上,还插着一面药旗,上面赫然写着“看病请入巷”的字样。
就在这时,小筱发现有一两伙人,也提着白色的灯笼朝着这巷子里走去。
白日卖出去那么多的灯笼,最后却只有包括小筱之内的三伙人来求诊,看来白日里那些身份不明之人,成功做了不少的手脚。
小筱和魏劫互相看了一眼,也跟在了这两伙人的后面入了巷子去。
这条巷子乍一看,与别处里弄并无两样,一入夜,便家家户户房门紧闭。
可是当小筱走近时,就发现了蹊跷——别的巷子里的人家都会透着烛光灯亮。可是这条巷子里的人家院落,都是乌漆麻黑,更无炊烟人气。
巷子里到处结着蜘蛛网,还有一股子阴凉浸骨的寒意。
这里……真的有人在住吗?
魏劫进巷子时,手里提着白日买的灯笼。这种毫无装饰的白灯笼,一般只有在办丧事时,吊唁的堂口屋檐下才会悬挂。
在漆黑的夜里,点亮的灯笼白亮得有些渗人。
等入了巷子,他们发现已经有两伙人提着白灯笼,分散在两处墙根下站定。
这两伙人虽然打扮成客商的模样,可看着他们一个个异常黝黑粗糙的皮肤,还有那手臂上暴露的筋骨,都不像是经商的。
这两伙人先是沉默地互相打量,然后又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魏劫和崔小筱。
跟他们的人数相比,魏劫和小筱显得十分单薄了。只是一对年轻男女,提着灯笼孤零零的站在一旁。
不过,无论问诊之人有多少,鬼医只看一位。
而现在巷子里有三盏白灯,便意味着有三个人要看病。所以小筱发现,其他的两伙人望向她的眼神颇为不善,透着十足的敌意。
能知道这位鬼医名头的,都不是普通人。
小筱抿了抿嘴,心道:就是不知这位鬼医究竟是如何挑选病人,难道跟街上的花魁选美一般,只挑顺眼的来?
此时夜幕低垂,除了远处的花柳巷子,到处都是寂静一片,此处像是与世隔绝,既听不到巡街兵卒的声音,也听不到更夫的梆鼓声。
于是漆黑的巷子里,只有三盏白得渗人的灯笼,静静地发着昏暗的光。
就在这时,立在小筱对面的一个穿着绸缎长衫的干瘦老者嘶哑开口问道:“姑娘,是你要看病吗?”
显然,他看到了小筱架起的伤臂,才如此猜测。
见小筱点了点头,那老者苦笑一下道:“看着你的样子,面色红润,不像是生了重病,也就是些皮外伤罢了,若是找些奇珍草药,总是能好的。你又何必非要来这看病?这鬼医问诊一年只有一次,姑娘你行行好,莫要跟老头子我争了好吗?你看看我,有多惨啊!”
说着,他突然转身,除下了自己的大皮帽子。
在他的脑后,赫然出现了一张狰狞痛苦的脸,正斜眉瞪眼,冲着小筱呲牙。若是仔细看,在这张龇牙咧嘴的脸旁边,还挤着另两张拳头大的脸,就好似瘤子般,一拱一拱的。这几张脸都在朝着小筱龇牙咧嘴。
小筱似乎如寻常的小姑娘一样,吓得花容失色,含着眼泪躲在了魏劫的身后,看样子被这老者吓得不轻。
不过小姑娘好奇心足了些,就算被吓成这样,还是悄悄探出头,怯怯问:“敢问老先生,您这是什么病?”
那老者一看吓唬住了小姑娘,便冷笑一声,不再回答。
可就在这时,一旁的另一伙人里,有人接话道:“已经长出三个脑袋了,这是兽毒入了脑髓……依着我看,你这病其实也没有治的必要的,我可从没有听说过,有谁中了开明兽的毒,还能活下来!”
小筱闪目望去,只见说话的人是个鹰钩鼻子,只是他穿着厚厚的披风,领子又立起太高,看不太清楚他的样貌。
不过听鹰钩鼻子的意思,应该清楚老者的病症,甚至能说出成因。
开明兽?小筱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她似乎在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