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写字台到窗户不过七八步,神社里暖黄的灯火将这段距离照得十分明亮。他的手很快扶到了窗框……
突然疾风又起!一切光火骤然熄灭!
宫川凉下意识里悚然向室内一扫,只消半秒就又定住神,凌然看回窗外,近在咫尺的画面却令他周身汗毛倒立!
——女人煞白如纸的脸上阴气上涌,一股清浅的黑色如纱般从她的和服衣领里向上蔓延,将她发白的面孔衬得更白、红菱般的嘴唇衬得更红!
“何方妖孽!”宫川凉怒喝着一剑刺出,那道鬼影却倏然化作尘土席卷飞开,顷刻间销声匿迹。
几秒之后,他身后响起女人轻而细的笑声,令他顿时一背的冷汗。
“来人!”宫川凉向外大喝的同时霍然回身再度挥剑刺出,阴阳师日日以符水擦拭的利剑却对眼前女妖造不成半分伤害。女妖在黑暗中朗声而笑,如清风般悠闲地盘上房梁,夹带着奈良时期古老日语词汇的语句从笑意中森然而出:“喊啊。上一个破我结界的,还是安倍晴明大人呢。”
“你……”宫川凉警惕地退后半步,将剑护在胸前,“你究竟是谁!”
对方嫣然笑说:“来你这儿收拾些麻烦。”
漆黑中,宫川凉目光凌厉到逼出清晰寒光,他干脆利落地将符咒抽出一掷:“急急如律令!”
唰然间白光耀眼,神社各处沉睡的妖物立即醒来。几个天邪鬼同时冲向文车妖妃,天井下也从天井里森然探头,嶙峋的手臂直冲向她!
文车妖妃微微笑着,在天邪鬼近在眼前的刹那面色陡然转青,一股极怨之气从周身溢出,天邪鬼不及闪避,在宫川凉惊愕的目光中转瞬化作灰烬。
下一秒,文车妖妃浓妆艳抹、珠翠满髻的头颅咔嚓一拧,旋转180度直勾勾看向从天井处倒挂探下的天井下。
可怜那天井下也是个长相可怖出场方式也素来充满惊悚效果的狠妖,此时愣在一瞬间被吓得浑身一僵,险些直接从天井里跌下。
文车妖妃一张泛青的脸上怨气未退,头上奈良风格分明的珠钗一根一根、一根一根地凭空拔出几寸,悬在半空中,将她的长发尽数散下。
那头发黑且浓密,在她背后慢慢地飘着。在她的笑容中,慢慢地飘向被吓呆的天井下。
天井下一片茫然,待得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只听“唔——”的一声痛苦低吟,妖妃长发中青烟冒气,片刻后松开,哪里还有天井下的痕迹。
“哎,今天忘了带梳子呢。”她悠悠地叹了口气,用手一下一下地梳理起长发。
宫川凉喉中噎住,一步步地向后退。
她似乎完全不知他要干什么,又或完全不在意他要干什么。总之他得以顺利地退到香案旁,燃明了一缕阴阳师特制的檀香:“土蜘蛛,来吧!”
几是话音落下的刹那,蜘蛛巨爪敲击木头的声音便从头顶上响了起来。
文车妖妃体内怨气运起,脸上的青色转而又深了一层,血红的薄唇微微上扬,目光抬向上方。
而在此时,文车妖妃和宫川凉都不知道,结界外陷入了一片混乱。
妖务部的突然袭击杀得众人一个措手不及——但这本来没什么,在清楚中国上古神兽加盟妖务部之后,秘密基地里的人就没打算靠自己防住他们。
但是,当他们呼叫阴阳师无果、用于防守的妖物一个都没召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慌张起来。
“怎么回事!宫川凉呢!”年过半百的男人铁青着脸在一幢白色小楼二层质问着,窗下惨叫声一片。
“他、他应该在神社……但是我们叫不开门,也冲不进去。”手下边颤抖着回话边不住往下看。
男人焦灼地一咬牙:“唉!直升机呢?”
手下立刻说:“直升机随时可以起飞!可可……可是神社里那些东西……”
男子暗磨着牙,目光森冷地望向神社的方向:“帝国有伊邪那岐①大神庇佑,不会出事的。撤!”
十五分钟后。
空地上,祝小拾挥手掀翻一个科研人员模样的男人,正要再去掀下一个,螺旋桨转动的特有风向突然灌入耳中。
她下意识扭头一看,几架直升机正在夜色中升空,当即疾呼:“楚潇!直升机!”
“三弟去!”楚潇断然道。
嘲讽应了声“好嘞!”,随即向上窜起。跃起间身形流畅地化回真身,直追直升机而去。
神社里,土蜘蛛带着十足的戾气,一步步走进侧间。霎然间一股妖风充斥满屋,文车妖妃衣袍张开,满头乌发裹挟着妖气向四方飞扬!
土蜘蛛直被吓退两步,“咝——”地发出一声轻颤。
“上吧!土蜘蛛!”宫川凉冷静下令,可刚一定睛,冷静却猛然被打破,“怎么——”
妖风中,正缓缓凝结起一片片黑色的东西。像是黑色的天鹅毛,在风中盘旋着,又如锋刃般将木墙上刮出一道道深痕。
土蜘蛛在这阵势中连连后退,那片片黑色却越逼越近,形成一道圆,在它周围盘旋着,直径越缩越小。
在直径足够小时,土蜘蛛意识到自己退无可退,困兽之斗的情绪顷刻涌起,它向上一跃!
文车妖妃却在此刻袍袖一震,无数黑片霎然将它包裹,黑烟顿时与土蜘蛛的惨叫一起溢出。
“你……”宫川凉在眼前景象中窒息,刚回头,文车妖妃疾风般逼近,伸臂将他紧按至墙上:“孽障!罪无可赦!”
话声未落,一片金光突然刺进屋中,顷刻照亮半室!
文车妖妃黛眉微锁,扭头就见几米外的木墙逐渐透明,在金光照耀下行迹全无,她的结界更早已寻不到任何痕迹。
几个人影在无穷无尽的金光中,一步步向他们走来。
金光太耀眼,他们一时都被反衬成了黑色,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潇洒不羁的霸气,就像电影中从爆炸光火中走出来的战士。
终于,几个人逐步走出火光,文车妖妃首先认出了自家爱豆——囚牛·季朗。
但她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一个身影从楚潇身边张牙舞爪地扑出来:“住手——”
“宫川晋?”文车妖妃目光微凌。
宫川晋立刻道:“我们怀疑这个神社里藏着秘密组织的重要资料……”他牙关不自觉地发紧,“所以你现在,不能杀他。”
文车妖妃安静无声地看着他,脸上象征怨气凝结的青色未褪半点。
宫川晋借负屃的法力说着中文,但还是带着日语里那种特殊的抑扬顿挫感,动情地在屋里回荡:“我、我知道从我出生开始,你就把我当你自己的孩子。我非常感激,但这回……这回不一样。”
文车妖妃突然暴躁:“你说什么呢!”
她纤指一指宫川凉摊在桌上的书:“他在研究怎么杀我爱豆,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一瞬间,宫川晋脸上如遭雷劈的受伤神色格外精彩。
龙子们一脸不忍直视的神色扭头扶额,祝小拾尴尬而悲悯地看一看宫川晋,深呼吸,正色看向宫川凉:“坦白从严,抗拒更严。如有虚言,伤口撒盐!”
“……”
负屃秉持着“信达雅”的基本翻译原则,铿锵有力地翻译着。楚潇带着一种新奇感看看她:“台词这么熟,你还对审讯有经验?”
“哪儿啊,现编的!”祝小拾豪情万丈一抹嘴,“这句别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