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点茶杯,小人体贴地放慢语速,字正腔圆:“呱——嘟噜——”
晚上十点二十五分,祝小拾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T2航站楼。
她没心情排队等出租,折至出发层叫了个滴滴快车,直奔潜龙集团的总部大楼。
她还在手机上预先翻出了文化|部的电话,打算一旦发现异常直接将电话拨出去,请有关部门介入。
一个小时后,快车停在了潜龙集团楼下。祝小拾下车抬头一看,玻璃大楼里不少楼层的灯都亮着,看来加班的人确实不少。
祝小拾直奔楚潇办公室所在的顶层,电梯门“铛”地一响后打开,她抬头刚迈出脚,就被眼前的阵势吓了一跳。
大半夜的,怎么这么多人……?
“祝小姐?”先前见过面的一位女助理迎上来,带着笑把她往里请,“您怎么来了,楚总现在……”
祝小拾蓦地看向她,助理的话噎住,她迫切道:“你接着说,他怎么样?”
“……他在开会。”助理被她盯得发毛,“您去休息室等等?他忙完我及时告诉您。”
看来没出事?
祝小拾心下稍安,点头接受了助理的提议,跟着她去了休息室。
助理大有些歉意,边给她上咖啡边解释:“您可能得多等等。楚总这趟从厦门回来也不知怎么的,工作起来玩命。昨天一天里开了六个会,今天更多,八个,还自己把招聘面试的事都揽了。从前寻求合作但又找不到机会的企业倒高兴,半夜叫他们来他们也来,可我们都怕楚总这么熬着要出问题。”
助理说话时一时带着几分期待看她,可想而知是盼着她能劝劝。
祝小拾自己听着也瘆得慌。她不太清楚楚潇这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但她知道妖兽化形后,为了适应人间的生活,原本过人的能力会自然而然地被遏制,各方面都会无限趋近于人类。这么玩命工作人类会透支,他就也会。
于是她打算无论如何都要等到见到楚潇为止。但即便抱着这个信念,她也没想到真一等就等到了第二天下午。
期间助理都换了两班,给她汇报过几次进度。第一次是“实在不好意思,楚总又开始电话会议了……”;第二回说“那个,面试的应届生来了,楚总他……”;第三回道“有个法国的合作方刚到,楚总又和他们开上会了”。
到了第三回时祝小拾终于暴躁起来,仰在沙发上气虚地问:“你们能不能趁空档提一句我来了……我就说几句话,占不了两分钟……”
但助理面露为难:“那、那个……我们本来也想,但这两天楚总他……他好像心情不太好,多说一句话都发火,已经开了六个助理了!”
祝小拾:“……”
成吧,这年头就业压力大,想保住手头的饭碗她理解!
祝小拾于是按捺住暴躁继续等,闭着眼睛缓解疲劳又悬着心弦不敢真睡。也不知又过了多久,她听到助理在外面打招呼说:“季先生您稍等”云云,刹那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祝小拾几步冲出休息室的门:“季朗!”
季朗被她吓一跳,滞了一瞬才笑说:“祝小姐啊,什么时候回的北京?”
“你帮我个忙!”祝小拾不由分说地将他拽进休息室,压着音问,“你是不是一会儿要见楚潇?”
季朗:“是啊……”
祝小拾:“约好的?”
季朗点头:“对啊,来谈腓腓上节目的事,怎么了?”
“带我一起!”祝小拾说着叹气,“我都跟这儿等了大半天了,他最近不对劲啊!”
季朗眉心一蹙。他和楚潇平常各有各的事要忙,今天之前他也没来见过楚潇,倒不知道楚潇有什么“不对劲”。但祝小拾的话他是相信的,扭头看了看办公室紧闭的门,又看看表:“我跟他约的四点,一会儿一起进去就行了,没别人。”
祝小拾不得不耐住性子,在胡思乱想中又等了将近一个小时。
四点整,助理礼貌地走进休息室请季朗,季朗一点头,示意祝小拾一同过去。
助理安静地替他们打开办公室的门,祝小拾一下子闻到一股浓郁的咖啡香。然后她定睛,见楚潇坐在桌前,一手支着额头,一手仍在翻什么文件。
季朗反手关上门,蹙蹙眉头:“二弟。”
“哥你等等,这个我还差两页没看完。”楚潇知道进来的是季朗,就很随意。季朗也没急着说什么,点点头坐到沙发上等候。祝小拾迟疑片刻,还是走向了楚潇。
“……楚潇?”她迟疑着一唤,楚潇蓦然抬头。
然后他盯了她好几秒,有些恍惚:“你怎么来了?”
“我这几天给你发短信打电话你都没回。”
“什么……”楚潇似乎一愕,手忙脚乱地找手机。待得将抽屉拉开才发现手机早已没电,他有些失措道,“我……这几天太忙了没顾上,联系别人又都有助理帮忙,所以……”
“但回北京的当晚你给小苗发微信了啊?”祝小拾追问。
楚潇盯着手机的眼底一颤。
那天他是给小苗发了消息,也看到祝小拾发来的微信了,只是心情低落得无心回她。他原本想迟些再回,但刻意地投入工作之后,这件事就被有效地忘记了,或者说是被他有意无意地逃避开了。
他那日在飞机上想了近三个小时。最后告诉自己说,克雷尔也挺好,她跟克雷尔在一起可以没有压力没有顾忌,不像他,有上古神兽的威名,还有与天同寿的寿命。
楚潇被心底的一股郁气压得眼眶酸涩,缓了缓,朝她一笑:“我可能没看见。你有事要我帮忙?”
“没有,我怕你出事。”祝小拾坦诚道。
楚潇微微一怔。
她蹙着眉头吁了口气:“看来是没出什么事……但你干嘛这么拼命工作?助理说你一天开七八个会,你不要命了?!”
楚潇静静地听着她说,心底仍旧一片阴云,但又好像有一束光从阴云里绽开,在他原本低落到极致的心情里硬生生注了一簇喜悦,变成了一种很复杂难言的情绪。
祝小拾睇着他,见他不说话,又问:“到底怎么了?”
“你不用担心我。”他摇摇头,迫使自己不理会那点奢侈的喜悦,低头又继续翻资料。祝小拾看着他已然明显虚弱的样子,既难过又着急,可又不知道还能怎么问。
一方办公室里安寂了好久,他们二人间陷入僵持,弄得季朗都不知该怎么开口。祝小拾站在楚潇眼前欲言又止了好几番,楚潇则不知不觉被她看得有些烦躁,随手抄了根圆珠笔在桌上杵着,咔嗒咔嗒的声音点缀在寂静中。
又过了好一会儿,祝小拾终于开了口:“你能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吗?”
她的口吻十分懊恼,但又直白得没拐一点弯。楚潇手里的笔“嗒”地一顿,听到她沮丧地又说:“我知道你解决不了的问题我多半帮不上忙,可你还是告诉我行不行?我可以尽量想办法,毕竟是人间的事,没准儿我……”
“我想请你吃饭。”他突然道,语气里的生硬和冷漠都不像是说这句话时该有的情绪。
祝小拾哑住。
“我想请你吃饭。”楚潇重复了一遍,这一回的语气正常了许多。
接着,他把圆珠笔扔下,抬眸看向她的样子诚挚而无害:“有空吗?我早上到现在只吃了两片饼干,我饿了。”
他以轻松的口气说完,薄唇随即紧紧抿住,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不知自己在紧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