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魇境之花(1 / 2)

除我以外全员非人 稚楚 10754 字 6个月前

闯进无启幻境的第一时间, 云永昼就看到了暗巫姬纱华。

她好像还是和七年前一样, 但又好像不一样。

“你来晚了。”

这句话几乎是一击即中,让云永昼拼命稳住的心瞬间乱了。

纱华拽了拽自己的裙摆, 款款从花枝交错而成的台阶上一步步走下来, 那双全白的眼循着金乌的妖气, 嘴角带笑,“你知道吗?我刚才差点把他当做你了。”

云永昼手攥着拳, 隐忍着怒气开口, “他人呢?”

“我们金乌大人可真是转性了,不像七年前那样用光刃直接威胁我了。”纱华伸手拨了拨自己脸侧的面纱, “这么在意他啊。”

云永昼额角的火焰愈发鲜红, 几乎要顺着隐忍的青筋蔓延开来。

“别着急, 他和当初的你一样,在魇境里过着他最想要的生活,”纱华的声音听起来很远,又带着几分戏谑, “你当初不也是这样吗?这些梦魇并不是我创造的, 是你们自己选择的。”

云永昼的后背发冷。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魇境有多么可怕。因为他切实经历过, 那里是比天堂还要可怕的沼泽,一旦真正陷入其中,放弃了现世,灵魂就会永远困在彼岸花中,再也无法回来。

“他在哪里?”云永昼再一次开口,语气冷得像冰。

纱华的红纱在夜风中飘着, 笑得狠毒,“你找找看?你不是很喜欢找他吗?”

云永昼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

一枚光刃飞向纱华,直指她的咽喉,锋利的尖端挑开面纱,露出她雪白脖颈上的一道可怖伤疤。

“原来你连声音都没有了。”

光刃一瞬间穿过她的幻影,绕回到云永昼的身边。

纱华脸上的神色微微一变,却仍旧强撑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彼此彼此,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

“是,彼此彼此。”云永昼一步一步向她靠近,他额角的火焰妖纹蔓延到右眼的眼角,红色的印记衬得这张脸更加苍白,极力隐藏的戾气在这一刻终于毫无顾忌地显露出来,仿佛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成为一个令人生畏的妖,“你只需要知道两件事。”

“第一,我知道你的把柄是什么。”云永昼的唇角微微上扬,泛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纱华的幻影开始不受控制地发颤,“你……你不过是在危言耸听!如果他们几个全部困在魇境里,他们的妖力就都是我的了,你以为到了那个时候我会害怕你吗?我会保护我要保护的人,你休想威胁我!”

云永昼仿佛听不见似的,仰头看了一眼无启城上虚假的蓝天,低头的一瞬,周遭平地起了大火,愈烧愈烈,所有的幻象都吞没在熊熊大火之中,而身穿黑色战斗服的云永昼立于其中,和身处炼狱的死神也没什么区别。

纱华闭上眼,她能感受到自己创造的幻境被他的金乌真火烧毁,再度睁眼的时候,她一向虚渺的声音都带了些许愤怒,“就算你找到他又能怎么样?没有任何人可以帮他从魇境里逃出来,就算是你也不行。”

“第二……”云永昼无视了她的话,面色淡然地将自己未说完的话继续。

“这个世界上没有我云永昼杀不了的妖。”

纱华最终还是妥协在云永昼的杀气之下。

幻境打破,没有繁华整洁的城市,也没有什么蓝天碧树,曾经昌盛的无启城如今只剩下一片广袤的废墟,废墟之上开着无数朵巨大的彼岸花,花苞聚拢,在灰色的废土上红得触目惊心。

每一朵花都困着一个失去自我的灵魂。

“找找吧,这么多呢。”纱华的声音远远飘来,如同这些无根的花瓣一样,漂泊无依,“不过你最好遵守约定。”

大脑几乎都要停止思考,他根本无暇顾及这个所谓的暗巫姬,只冷冷扔下一句,“你不配。”说完便展开雪白羽翼,毫无犹疑地飞到那些花前。

纱华的声音愈来愈远。

“反正如果是我,我也不愿意从那么美的梦里醒过来,只要是快乐的,梦和现实又有什么区别?云永昼,看来这一次你连他的灵魂都留不住,只能带走这个劣质仿冒的肉身了。”

“他会醒过来。”

尽管云永昼这样说着,可他的手却在发抖,抖得厉害。他也曾陷入其中,他知道,魇境就是来源于心底里最深的渴望和遗憾。它将你所有的求不得统统奉上,将你所有的意难平全部抹去,在魇境里,你的灵魂可以幸福美满地度过一生。

七年前的他差一点就困在这个所谓的美满结局之中。

他拼了命地在这废墟之中寻找着,用他的羲和之瞳探寻每一朵花中的真身,仿佛陷入了这个红色的迷宫之中。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慌。命运好像又一次重演,他的手中永远是握不住的流沙。

一朵。

再一朵。

全都不是他。

心口的火终于要熄灭的时候,他忽然感应到一个相同的频率。那是属于他自己的金乌妖气,废墟之中的另一个位置,火焰燃起,仿佛在告诉他,我在这里。

云永昼循着那团炽热飞去。

找到了。

看着这朵黑暗中盛开的彼岸花,花瓣之下就是结果。

云永昼低下头,双手出现狭长的光刀。

我真的不想失去你。

在看到卫桓睁开双眼的那一刻,云永昼慌乱的心终于安定下来,尽管他真的没有想到,原来卫桓没有沉溺在那个美梦里。

太好了,他自己走出来了。

心中的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松开,冷汗涔涔的云永昼几乎说不出任何话,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人从数九寒冬的冰窟中打捞出来,整个人都是冷的。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虚惊一场是多么美好的瞬间,时隔多年,他终于可以在最后一刻赶到他的身边,没有错过。

或许是因为传心,卫桓睁眼看到云永昼的瞬间,丝毫没有怀疑过这是不是暗巫姬设下的幻境,他能感觉得到,这就是云永昼,他的的确确来了。

包裹起来的红色花瓣被光刃在刹那间斩断,轻飘飘落到地上。

云永昼手腕翻动,金色双刀斩断紧紧缠绕住卫桓的花蕊,没了支撑的卫桓有些发虚,腿一软,在意识将腕间手环化作长刀支撑住他之前,身体已经先一步倒下去。

不过是倒入云永昼的怀中。

卫桓的额头抵住云永昼的肩,感觉他的臂膀环住自己的后背。心里缺失的那一块好像终于找了回来,严丝合缝地嵌进去,终于不再空荡。

“没事吧。”

他听见云永昼的声音,于是抵在他肩上点了一下头,视线瞥见云永昼的手。

“你的手在抖。”说完,卫桓抬头看他,神色有些紧张,“刚刚你也遇到哪些怪物了是吗?你没受伤吧?”

云永昼不由得将手往回收了一下,“没有。”

没抖?没有遇到怪物?还是没有受伤。三个选项从他的脑子里冒了出来,让他做选择。

卫桓想了想,既然想不通还不如验证一下。他伸出手,抓住了云永昼的手。

“你看,抖了。”卫桓举着自己的“证据”,眉头微皱,“你的手好凉啊。”

云永昼刚要把手抽出来,就被卫桓用两只手抓住,“云教官,你以前手都不是这样的,你身上可暖和了。你不是金乌吗,手怎么这么冷。”他认真搓了两下,看见被搓红了才松开,然后抬头望着云永昼,“是不是那个暗巫姬她弄出很多冰冻着你了?肯定是的,她就仗着自己会点巫术……”

话没有说完卫桓就愣住了,因为云永昼正用自己的袖口为他擦拭脸颊,方才他还说个不停,可现在就像个被人捏住脖子的小兔子,动也不敢动。

“我……脸上流血了?”卫桓尴尬地开口,抬手想要去擦,却被云永昼抓住手腕,“别动。”

卫桓也没有挣扎,只是哦了一声,然后就开始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应该就是一点皮外伤,我都不觉得疼。”

是吗?

云永昼耐心地一点点替他擦去。

在梦里该有多痛才会流下血泪。

卫桓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他明明没有盼着云永昼出现,其实就算他不出现,一切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可他现在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卫桓反而觉得有点难过。

就好像真正受了委屈的时候,如果旁人不来安慰,挺一挺也就过去了,很快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可一旦真的有人来询问关心,那种委屈和难过的情绪就会忽然间泄洪,止也止不住。

擦干净,云永昼的手放下来,看见卫桓错开视线,低垂着眼,闷闷开口,“你为什么要来?”

“因为你不听劝。”

卫桓一下子抬起眼,眼睛雾蒙蒙的,“我听了,但是我不能不来啊,我……”

每次到了这种时候,苦衷就会堵住的喉咙。

“而且我跟你交代了,还让你等我回去,结果呢,”卫桓抿了抿嘴,“你说你不想等我。”

“所以我来了。”

卫桓愣了一下。

原来不想等的意思是,他想来找我。

他忽然想到之前暗巫姬说过的话,“你怎么知道这里?你之前是不是来过?你怎么找到我的?”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卫桓盯着云永昼的眼睛,看见他明显的无可奉告的表情,心里又有点想放弃。

谁知云永昼竟然开口了。

“是,我来过,也被困过。”

卫桓的心一下子被什么击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