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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厅外,谢云苔拢着斗篷穿过花园,走向正当中的那扇大门,脑中翻来覆去地还是方才的事。
苏衔竟会发这样的善心,奇怪。更奇怪的是方才众人的反应。
这其中应是有什么事,她心里拿不太准,但有个大致的猜测。这猜测引起一股发觉秘密的心惊,惊异之余,又带来一股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苏衔这人……
虽她先前一直觉得他实在不是个善人,但现下看来,可能也不好一概而论地说他是善是恶。
挥开这些杂念,谢云苔回到府中,亲自看了几处空着的院子,然后挑了一处最好的安排给那小女孩。房中的家具都是现成的,只要再添些被褥与摆设便好。
她选定了地方,小厮们就一丝不苟地将院子打扫了一遍,她又亲自将房中的衣柜案桌都擦了一遍,忙完时离子时还有些时候,谢云苔估摸着不等迈过年关宴席不会散,就又折回了苏家那边。
众人已从花厅中挪到花园里,齐赏烟花在天边盛开。花园很大,一家子几十口人各自找地方落座,间有小孩子四处玩闹,被不时窜起的烟花映着,让人眼花缭乱。
谢云苔找了一圈,才在凉亭里找到苏衔。这凉亭地势略高一些,是个观景的好地方,但苏衔独自“霸占”了这里,不仅亭中别无旁人,连亭子周围都见不到什么人影。
谢云苔步入亭中,看到那小女孩正坐在苏衔腿上,张望着天边的烟花。小女孩同时也注意到她,轻轻地试探:“娘?”
她误以为她与苏衔是夫妻。
谢云苔略显窘迫,弯腰一哂:“你不能叫我娘。”
小女孩水灵灵一双眼睛望着她:“那叫什么呀!”
谢云苔看向苏衔,苏衔想想:“叫姑姑。”
小姑娘就一点头:“姑姑好!”
这小姑娘生得娇娇软软,声音也甜,谢云苔不禁心也软下去,应了声哎,又问她:“你叫什么呀?”
“我叫苏净!”小姑娘脆生生答道,说着闷头想想,带着几分惑色又道,“我娘说,要爹知道我干干净净的。”
她眼眶一红,谢云苔想起方才那小厮说她母亲去世了的事,知她是想念母亲,但更让人揪心的是这名字。
一个青楼里的姑娘,给女儿娶这样的名字,意在让孩子的父亲不要嫌弃,可谓用心良苦。
苏衔眉头微皱,转而又抿笑,缓缓道:“爹自然知道你干干净净的,但这个字不好看,像个小尼姑,爹给你换个字。”
苏净歪头:“小尼姑是什么?”
“你以后就知道了。”苏衔无心多费口舌,将她一抱,放到地上,“爹要给你想想名字,你去玩。”
“好!”苏净很乖巧,点点头就跑了。谢云苔初时有些担心她这样的出身在别的小孩间要受欺负,转念又想明白了——受欺负也是从前的事,目下人被苏衔“抢”过来养着,哪有人敢欺负她?
她的目光随着苏净跑开的身形飘了一段,鬼使神差地笑说:“公子做了件好事。”
话一出口她蓦地回神,有些失措地看向苏衔,苏衔的神色变得很古怪,半晌又恢复了那副懒懒的样子,轻笑:“有什么好不好事的。”
他摇着头:“就当养个宠物。”
可看起来明明不是养宠物呀!
谢云苔费解地看他,也不敢问,安安静静在旁束手站着。
又过约莫两刻,子时到了。京中各处的铜钟同时撞响,钟声袅袅传入府中,新的一年就这样来了。
一阵分外的热闹之中,府中小聚彻底散去,众人三三两两地各回住处,苏衔走出凉亭不久看到苏净正跑回来,嬉笑着他怀里一扑,又转过头招招手:“四姑姑再见!”
“改日见呀。”苏流霜弯腰与她摆摆手,并未再与苏衔多言,只笑笑,便也径自回去了。
忙了大半日,这晚谢云苔睡得格外的好。翌日她不当值,便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走进书房的小院就看见苏衔正拿着快酥糖欺负抢来的女儿。
他坐在廊下的石阶上,手里拿着那块酥糖逗苏净,苏净想吃,可他一下下地往上举,就不让苏净够到。
谢云苔看着他,脑中情不自禁地跳出一句:幼稚。
正一正色,她上前福身:“公子。”
“姑姑!”苏净回过身,笑意甜甜地告诉她,“爹爹给我改好名字啦!”
谢云苔美目一弯:“什么名字呀?”
“就……还是苏净呀。”苏净皱起小眉头看苏衔,苏衔轻嗤一笑,随口告诉谢云苔:“女字部的婧。”又问她,“什么事?”
“奴婢先前同穆叔告了假,想回家几天。”她欠一欠身,“公子若没事,奴婢这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