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还有闲心在心里暗骂,怎么每次众人乱烘烘吵成一团,赵承文都是拿他开刀杀鸡儆猴?
他想着,先生这种生物,不能惯着,须得让他知道自己不好惹。
眼前的小孩儿像是受到惊吓一般,捂住被戒尺抽红的手,揉着揉着,像是觉得越来越疼,眼眶红了一大圈,泪水在眼里打转,憋了半天,说出一句:“说……为什么你的胡子是黑色的,头发却是白色的,这也……”
赵承文隐隐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甚至引起了一些不好的记忆。
他想止住眼前这个看似乖巧却古灵精怪的孩子继续嘟嘟囔囔,谁知他像是被踩到了尾巴,骤然抬高了嗓音。
“黑胡子白毛,这也太丑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风澈开怀大笑,嘴角咧开大大的弧度,秀气的眉毛都飞了起来,还抬手上举起哄,周围人受他感染,也跟着指着赵承文的黑胡子白毛笑了起来。
一旁的姜临揪了半天没揪动风澈,这会儿只能无奈扶额,完蛋,就知道他不会消停一会儿……
赵承文勃然大怒,拎起风澈的后领就扔到了台子上。
风澈还在笑,从捂着嘴到捧着腹,每一声魔性的“哈哈哈”都像是在赵承文的心理承受范围边界踩踏碾压,将他多年郁结的外表反复鞭尸。
他忍无可忍,一戒尺抽在了风澈屁股上。
风澈挨了这一下,心想这事儿可以伴随一整届,足以让老赵体会人世险恶不可随意拿人开刀。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估计老赵的忍耐力也到了极限,立马安静如鸡。
一声轻笑传来,男子声线很低,像是墨绳弹动,又似钝刀劈砍,带着零星的金属质感,却意外地抓耳。
风澈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卫老头来了。
卫老头全名卫世安,说是叫卫老头,但他其实并不老,相反,从外表上看,他要比先前见的两位都要年轻许多。
只是此人最在乎容貌护理,相传每日清晨都要护肤除皱,拿灵诀修养滋润,简直比姑娘家过得还要细致。风澈猜想他多半是太在乎年龄,怕极了自己显老,才专门起了个卫老头的外号恶心他。
他身着一身黑衣,布料光泽如溶溶月华,虽是最暗沉的颜色,在光芒下隐隐流动着幻彩。
他浑身上下除了身后那把唐刀,再无装饰,简单至极反而让人看了不落俗套。风澈看了几眼他腰间束着的皮制腰带,它闪动着粼粼微光,像是某表皮光滑的凶兽身上扯下来仔细处理过的皮。
他长相虽不出众,眉眼间却自带刀光剑影的犀利感,鼻骨高而挺,鼻翼也窄,唇薄得近乎刻薄。
风澈一看这张脸就烦,幼时斗嘴输多赢少的经历历历在目。
他心里发苦,暗骂一声,一看就是个吹毛求疵且毒舌嘴贱的人!!!
卫老头走上前来,扫了一眼赵承文手里的戒尺,以及地上那个安静如鸡的小孩儿。
他瞅了一眼风澈。
又瞅了一眼风澈。
赵承文以为他又要来说什么早就说你那胡子丑得人尽皆知的屁话,结果今日卫世安这厮不知吃错什么药,居然向着他说话。
卫世安摸了一把戒尺,第三次瞅了瞅地上的干巴巴看他的小孩儿,突然露出嫌弃的表情。
他退开一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你接着打。”
赵承文:“???”
这波他属实没看懂。
风澈:“……”
他太熟了,这他妈是相看两厌发作了。换了个模样回来,卫老头瞅一眼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立刻想揍他。
老赵头有点懵逼,可能是有些受宠若惊,亦或是没挨骂心里寂寞,手里的戒尺比划着也没落下去。
接着一双芊芊素手抽走了戒尺。
风澈一抬眼,近距离看见了第三位先生。
女人穿得正式又庄重,却仍不能遮住前凸后翘的好身材,雪白的脚腕随着走动若隐若现,步步生莲。
她面容明艳大气,红唇浮动着诱人的光泽,鼻梁上挂着一片琉璃镜,金色的框架附带着一条细细的链子,半搭在锁骨上,眼尾一颗小痣又增加了魅惑的意味。
她这一来,全场的目光都黏在她身上不走了。
原本杵在孩子堆里的楚无忧一见到这女子,扒拉开一堆碍事的小孩儿,一溜烟窜了出来,喊了一声:“小姨!小姨!我在这儿!”
他这么一喊,风澈想起来了,这位他倒是略有耳闻。
楚家楚凝,家主楚凌幺妹,据传符术造诣不高,却记性极好,到了过目不忘的程度,饱览诗书,故而来学堂当了先生。
只是直到他毕业,楚凝也没正式授课,没想到回来一趟,自己成了她的学生。
楚凝手里端着戒尺,颇为嫌弃地让楚无忧让开距离,一边待着去。
然后满脸怜爱地过去拽走可怜巴巴的风澈,一把把他揽在怀里,美目怒气冲冲地瞪着台上“冷血”的俩人:“童言无忌,这小孩儿实话实说,你们老是动什么尺子?”
赵承文冷哼一声,卫世安撇嘴,风澈在漂亮姐姐怀里,朝着俩人悄咪咪地吐了吐舌头。
楚凝手中灵力一动,就把风澈安安稳稳放回了原位。
风澈觉得自己像被一片轻飘飘的羽毛托起,放到地上的时候甚至还轻轻提了一下,缓冲落地太快引发的冲力。
比刚刚那一个屁墩儿的体验好了不知多少。
他快乐地揉了一把小圆脸,满足地眯起眼睛,对着姜临美滋滋地说:“陌陌!美人先生对我真好!比刚才那几位先生都好!”
姜临看着台上的楚凝没有说话。
风澈以为他看美人看傻了,心里有些不舒服,转念一想自己也喜欢漂亮姐姐,又恢复了乐呵呵的状态。
他美滋滋地看三位先生之间的拉扯大戏,没能注意姜临暗沉下来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刚刚楚凝揽过风澈肩膀的手臂,幽幽地泛起一丝隐晦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