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同一时刻,南关街。
喜车刚走了半里路又停了。这回前方拦路的不是俨俨精兵,而是几个太监,一道圣旨。
再往旁侧看,另有一行人寒目而视,为首的正是郑泽瑞。
此刻,那领头的大太监已经将旨意宣完了,一撩手中的拂子,细着气说:“林大人,请吧!仓储司郎中耿大人已经到啦。”
“庞公公”,人群已经被隔出来一个圈儿,说话的是打府里急匆匆跟出来的林家老爷,“不知是何事这般急小儿今日……”
那庞公公笑了一声,说:“林老大人呐,您是没进宫去瞧!安国公府的阮小将军打益州得胜归来进宫面圣,那伤的哟就剩一口气!这时刻还在宫里诊治呢,阮老国公急得差差在殿上吐血,十几位大人都在,您说这事它急不急呀?”
林老爷身子骨一颤,着急地看向自己的儿子,正赶着葛凤栖的车驾到了,林老夫人也顾不上旁的了,忙过来求葛凤栖道:“公主,驸马爷,您看,这怎么说也得叫臻儿拜完堂不是……”
葛凤栖环视一圈,见竟有一行宫中禁卫跟着前来,不由与邓文祯对视,夫妻二人都道了个糟。
“怎一回事?”葛凤栖叉着腰问。
庞公公显然素知她的脾气,忙乐呵呵地行了礼,简要将事回了,葛凤栖和邓文祯一听却也是默然。
——如今这情形,林臻今日怕是要去被问罪的,那么,花轿是进还是不进?
不进,难免要被人说三道四一番;可若进了,邓素素即便不会立时成了寡妇,但罪臣之妇恐是少不了的,更多则,邓家也有可能会因此受到牵累。
邓文祯一咬牙,心内已有了决定,他和葛凤栖不发话,意思已然明显。
庞公公便打个千儿,又转向林臻道:“林大人,莫愣着了,宫里可还等着。”
林臻微微拱手,回头看了眼喜车,面上倒也没有多少惧色,一时有人上前,林臻拉住崔煜低声道:“朝堂之上,风云变幻,本就如此,林某心中早有准备,此事我会和耿大人一应担下罪责,还望崔兄请那人保全我父母。”
崔煜拍拍他的胳膊,示意放心。
林臻又与林老爷说了两句,对邓文祯和葛凤栖笑了下,一抖袍子走了。
庞公公扬着嗓子道:“各位也都请了吧,圣上有言,大人们都留神待诏,有沐休的也一律回职。”
这会子围观百姓早被赶了出去,留下的都是家中为官的,一听此话,忙不迭地都各顾各了。
方才热热闹闹地一场迎亲,片刻,已只剩了孤伶伶的喜车和不知所措的喜娘。
邓文祯心里压了股火,却见郑泽瑞还怔怔地站在原地朝这边望,不由走过去冷笑道:“四郎这也是从宫里出来?”
郑泽瑞竟未着铠甲,面色苍白,点头道:“正是。”
邓文祯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咬牙,“休要告诉我你今日是成心的!你甚时候回来不成?不早不晚,偏赶在这时辰!”
郑泽瑞往他身后瞥了一眼,没说话。
邓文祯一拳搡在他胸口,郑泽瑞脚步虚浮,竟被他搡得后退两步,身子打了两个晃才堪堪稳住,只是歪着一边身子,有些站不直。
“瑞哥儿!”有人快步过来扶了他一把,是跟着崔煜挤上前来的郑明珠,“你真是蒙了心!”郑明珠说着皱眉看了邓文祯一眼,又低声道:“看我不叫祖母……”
郑泽瑞吁了口气,艰难道:“大姐,你想多了。”
“四郎真是不凡”,崔煜过来挑了挑眉,眼睛瞥见郑泽瑞右臂有少许血迹渗出来,便如没看见一般伸手用力在那处拍了两下,似笑非笑说:“刚一回来,便连自家的表妹夫都要参一本,当真是不徇私情。”
“如今还不是”,郑泽瑞呸出一口血道:“我便是这个性子,大姐夫也不是头一天知道。”
崔煜嘬着牙花子笑了一声。
郑泽瑞朝邓文祯抱拳一揖:“邓表哥见谅,明日我定会来府上请罪,眼下先失陪了。”
邓文祯面无表情,葛凤栖见人已往宫中方向去了,便拉拉他,“先去瞧瞧素素罢。”
邓文祯一时回过神来,经这半晌的闹腾,车里竟半点儿动静也没有,忙折回去瞧,却见邓素素出奇平静地坐在喜车里,自己掀了盖头,见是自己哥哥,微微松下肩,说:“我都听见了。”
邓文祯斟酌了下,道:“哥哥的意思是不能进林府。”
“我听见了”,邓素素木然的点点头,放下了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