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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琅进门时,明玥留心将她打量了一眼,见她已换了一件月白的交织绫襦裙,罩着粉蓝半臂,脸上略施粉黛,虽犹有淡淡病容,却是恰到好处的惹人心疼。
“二夫人找琳琅有事?”她盈盈一礼,柔声问道。
“要寻以往的账簿”,明玥吹了口茶,浅笑道:“劳烦姑娘跑一趟。”
“二爷前阵子也与我说来着”,琳琅露出个腼腆的笑容,“只是前阵子太忙,一直没顾得上,搬来的时日又不久,不少东西混在一处还没来得及仔细收拾,我刚刚寻到了几本,二夫人先看看可用得上?”她打身后小丫头怀里接过那几册账簿便要进书房。
春草在隔门处却是伸手拦了一下,明玥手里的茶盏在楠木桌上轻轻一顿,径自起身挽了披帛出来,走到外稍间方说:“琳琅姑娘将东西放这儿就成。”
琳琅一转念登时明白过来明玥的意思,胸口起伏了几下,忍不住说:“我从前在二爷房里服侍时,原就是伴读的丫头,常在书房里伺候笔墨。”
明玥心道果然是在裴云铮房里呆过的,只是唇角却勾了勾,不紧不慢道:“从前,还没有二夫人嫁进府里。”
琳琅面色微微一变,略显僵硬地笑了笑,说到:“是,咱们一直盼着新夫人进门儿,二爷的不少习惯与旁个不同,如今有了夫人照料,太夫人也放心些。”
明玥正瞧着青楸指挥几个小丫头搬了两盆吊兰和两盆水仙进来,闻言扫了她一眼,有些懒懒地问:“哦?有哪些不同?”
琳琅心下底气一足,却是指着那两盆花苞欲绽的水仙蹙眉:“这花房的人也太不经心!我一早便交代过二爷房里从来只要白玉兰,若没有,是宁肯甚么都不摆,也不要旁的。”
青楸在一旁闻言顿了顿,不由看向明玥,见自家主子定定坐着,眼皮都没多抬一下,遂只当甚么也没听见,指挥着小丫头摆得更显眼些。
明玥自顾自地笑了两声,偏着头问琳琅:“还有旁的么?”
她说话时挺诚恳的模样,可是做的事情却让琳琅觉得自己实际是完全被忽略的。明玥的态度不可谓不好,甚至还叫人给她上了盏茶,要她坐下慢慢说,可琳琅却渐渐感觉到,她这几天说的、做的,在明玥这也不过只是打眼一过,人家该怎样还怎样,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琳琅陡然有些泄气,嘴上却撑着道:“自然还有很多……”
她正说着,春燕进来报:“夫人,二爷回来了。”
她禀完,裴云铮已大步进来,见琳琅在这里,颇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她二人,朝明玥道:“在说话?”
明玥起身笑看了琳琅一眼,裴云铮已端过她面前的茶盏就着喝了一口,琳琅登时色变,转身也不知对谁说:“快拿痰盂过来!”
屋子里的丫头被她一喊都怔了一下,一时不知所措地看着明玥,明玥只吩咐春燕道:“打盆热水来让你二爷擦擦脸。”
春燕忙应声,一面又低叱小丫头:“都发甚么愣呢!仔细自己手里的活计!”
丫头们回神,各干各的活儿去了。琳琅声音有点儿发紧,美目大睁,“二爷,那是夫人的茶盏!”
裴云铮将最后一口茶也饮尽,语气自然:“我知道。”
琳琅满脸不可置信:“那二爷没、没有不适么?”
琳琅在裴云铮跟前伺候过,知道他其实打小有着挺重的洁癖,她一开始还以为这些是因着跟在裴云铮身边的都是些会出臭汗的小厮,是以曾偷偷的用自己吃过两口的茶斟给裴云铮,然而当日,裴云铮的唇刚刚要触上她留在杯口的浅浅唇印时便忍不住想要呕吐,后来竟惹得发了一夜的热,闹了场病,好几日才好利索。
此事裴云铮虽是未在太夫人面前说,但之后便再不叫琳琅伺候了。
可如今……竟然无碍?!琳琅当真是满心讶异,期间还夹杂着不为人知的难堪。
这时,春燕已打水进来,明玥便亲手摆了帕子服侍裴云铮擦脸,又到屏风后帮他换了身衣裳,琳琅在外间甚至能听见他二人轻言细语的说笑。
等换了衣裳出来裴云铮见琳琅竟还在,不由问:“可是母亲那里有事吩咐?”
琳琅木然地摇摇头,说:“是二夫人叫我来的。”
裴云铮便“嗯”了一声不管了。
明玥道:“琳琅姑娘送从前的账簿过来。”
裴云铮扫了眼,脸色一沉,问春燕:“不是前几日便叫你去取了,怎的现今才拿来?”
春燕忙道:“奴婢去了两回,可琳琅姐姐事忙,都没顾得上。”
裴云铮哼了一声:“怎的,东西太多,你一个人搬不动?”
春燕背上一寒,慌忙跪下,摇头说:“奴婢不敢。”
裴云铮不理,沉声道:“春草你去,若实在东西多,便叫上两个婆子。”说着又转向明玥:“叫你身边的丫头也跟着去一个?”
明玥心说人家姑娘还想着每日送个三、五本过来,既能唤醒一下你们过去的回忆,又能给我普及普及“我所知道的而你不知道的那个男人的小秘密”呢,这下可好,没得听啦。
红兰实际早憋了一口气,打新婚第二日一大早琳琅不顾阻拦在外头叫起,红兰便瞧着她不顺眼,只是初来乍到一时忍着,这会子便两眼冒火,想要跟去。
明玥扫了她一眼,却是吩咐:“青楸,你与春草一并去,瞧瞧琳琅姑娘那儿有甚么要帮忙的。”
琳琅已是满脸委屈,扭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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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屋里,春燕还垂头跪在地上不敢起来,裴云铮微敛了方才的严肃,动动眉毛朝明玥抛了个飞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