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1 / 2)

就见一个壮汉穿着破棉袄,手里正掂着一块牌子,那牌子大概比手掌略短一些,宽三个拇指,打眼一看是铜色的,泛着青黄磨光,上面隐隐有些字,初挽没太看清楚,不过认出这是蒙古的巴思巴文。

巴思巴文是内蒙上流社会才能看懂的,普通老百姓不会,到了如今也差不多失传了,自己太爷爷以前学过一些满文和八思巴文,不过只是略知,并不够精通,到了初挽则是完全不懂了,太爷爷说没用了,就没教她。

她见太爷爷写过一些,知道大概是这个样子。

这里和蒙古距离很远,当地就算有人伪造,也不至于伪造这个,况且伪造了一般人也不懂,犯不着费这个功夫,所以这种巴思巴文伪造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而如果没作假,看那样子,应该是蒙古圣旨令牌。

她当下也不确定,备不住就是别人做的套,于是就假意去旁边一个摊位看东西,这么问价的时候,不经心地扫过去。

听那意思,这东西好像是两个铲子走内蒙收的,收上来后打算卖,结果这两个人就有了分歧。

本身是两个人合伙买卖,有什么私底下闹腾去,省得被人看热闹,但是刚才有个客人想卖,出价八块,其中一个觉得亏,不卖,另一个觉得应该卖,于是就这么吵吵起来,瞪眼睛嚷嚷,甚至互相推搡开了。

初挽在这闹哄中,又多看了几眼。

古代的金子,七青八黄,九紫十赤,意思是七成金是青色,八成金是黄色,这物件从颜色看,不懂的人会误以为是铜。

但其实内行人仔细看,物件颜色青黄,应该是七八成的金子。

别人吵嚷着,初挽不好过去直接上手,不过看他们掂量时的那个感觉,应该不是铜,金的密度是铜的两倍多,那手感完全不一样。

如果是正经元代腰牌,国家博物馆有一个,国外拍卖会在96年拍过一个,大概是六十多万美金,算成人民币不到四百万。

不过关键不是钱,关键初挽喜欢,元代的腰牌,她没收到过。

没收到过的,难免就想收一个留着。

那两个人还在吵嚷,初挽想着怎么介入,这时候,陆守俨看出来了,把她拉到一边,低声说:“他们脾气有点火爆,不安全,你一边去,我来买。”

初挽不放心,待要说什么,陆守俨道:“放心好了,当地口音我都学会了。”

初挽意外,便低声说:“别给太高了,太高了人家就得怀疑了,最高五十以内。”

陆守俨看她一眼:“看我的。”

说完,他拉紧了外套,竖起领子,带着口罩,径自过去了。

初挽远远地看着,却见陆守俨到了那里后,竟然操持着一口还挺地道的当地话,说想看看,之后拿过来掂了掂,便道:“这是好东西,铜的吧?”

两个吵架的顿时止住了,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陆守俨:“多钱?”

周围人等面面相觑,有人看他那穿着,听他那口音,顿时判断出来,一个农村来的大棒槌,规矩都不懂的样子。

那两个人对视一眼,当下不吵架了,心领神会要把这东西卖给陆守俨。

对方开价六十,陆守俨还价两块,对方瞪眼睛,于是彼此讨价还价,最后十块钱拿到手。

那两个铲子心中窃喜,这下子不吵嚷了,都觉得沾大便宜了。

陆守俨十块钱拿到后,揣兜里,看了初挽一眼,两个人装不认识,隔着两米远,走出巷子。

等走远了,到了街道上,初挽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你竟然把这里的话说得这么地道,你再来一句?”

她当时差点没憋住笑出来。

陆守俨被她笑得不干了:“我在那里卖力说方言,你竟然还笑我?”

初挽看他仿佛气鼓鼓的样子,越发想笑,恨不得捏他脸:“我觉得你说这里方言的样子看着就特别好看,你再说几句嘛。”

陆守俨凉凉地扫她一眼,捏着那腰牌道:“少来,不然不给你了,我自己留着。”

初挽见此,也就不逗他了,赶紧求着哄着,哄得他脸色好看,这才拿过来自己看了看。

之前没上手,也不敢确认,不过想着价格肯定不高,就这么收了,哪怕打眼了也就认了。

现在上手了,她是十成十确认了,这果然就是了。

手感颜色上看,就是七八成的金子,双面铸有纹饰文字,上面有一个穿孔,应该是用来悬挂系绳的,腰牌上雕刻了鹰头。

初挽笑了:“还真没买错。”

陆守俨问起来,初挽也就大致讲了:“不过我也不懂八思巴文,回头可以找人问问看看这到底是什么腰牌。”

不过当然也不好随便问,只能找机会了,毕竟不小心有一个蒙古腰牌这种事,也不是能随便张扬的,说出去未必光彩。

陆守俨看她高兴的样子:“过两天再来。”

初挽:“对对对!”

她头一天来就尝到了大甜头,自然还想着再来。

陆守俨身体基本没什么问题,正式上班,初挽在家闷头写论文,不过很快她发现自己还是缺少一些资料,市里有一所石油学校,专门培养石油子弟的,据说藏书还算丰富。

陆守俨让孙秘书找人给她开了介绍信,初挽过去看了看,确实还不错,有一些老版本的书竟然都有,可以翻阅。

再说那边图书馆氛围也好,还有自习室,比在家里学习强。

于是平时早上两个人一起出门,陆守俨上班,初挽便过去石油大学的图书馆学习,偶尔也去这边的市图书馆。

她写论文,遇到问题,就过去电信局给岳教授打电话,发个传真,请对方指点指点,一切倒也顺利。

她因为惦记着景德镇那边的情况,也时不时给易铁生打电话。

易铁生那边可不太平,据说工人为了讨要工资差点打闹起来,但是国有瓷厂和政府踢皮球,都认为不属于自己的职责范畴,都想对方解决问题,最后差点闹出乱子。

易铁生到了这个时候,才终于站出来,表示自己愿意出钱摆平这一切,补上这个窟窿,并列了一堆条件。

这里面自然包括政策优惠,窑口的所有权甚至土地所有权等,国有瓷厂和政府见了这条件,也都有些心动,但更需要考虑,毕竟易铁生狮子大开口,要求的条件可不低。

初挽听易铁生说起这个,很赞同:“不但要柴烧窑,还要那片地,更要那些技术工人,我们必须一揽子接收才行,同时还要把高岭土的供应写到合同里。”

要知道,景德镇为什么成为景德镇,不但因为便利的交通条件,更因为那里得天独厚的高岭土,那种高岭土烧出来的瓷器,是普通泥土无法比的。

但是到了九十年代后期,烧瓷所用的土大都是从外面运来的,景德镇瓷器的质量已经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语了。

易铁生:“我也是看着这件事正好是我们可以介入的时候,才决定出手,我们既然要出一大笔钱,那就必须想办法给自己争取最有利的条件。”

初挽:“他们的承诺,必须白纸黑字,盖上公章。”

易铁生:“好,我明白,慢慢和他们磨吧。不过我想着,接手后呢,你什么打算,想好了吗?”

初挽:“接手后,我们当然是烧瓷。”

前几天,易铁生给她发了传真,是他拍的张育新师傅的作品。

那是一件粉彩镂空花鸟人物灯,一件粉彩蕙草兰花六面镶器薄胎瓶,初挽仔细看过后,胎体莹润白腻,上面的绘画精致清雅,确实都是精品,这种件件精心的制作,和那些大批量生产的瓷器完全不是一个味儿。

自己稍加改造,按照自己的心意生产那些古玩高仿,并不在话下。

易铁生:“你弄到钱了?”

初挽笑了:“我没弄到钱,不过我打算找一个人,已经成了九成。”

易铁生:“谁?”

初挽:“刀鹤兮。”

易铁生听到这个名字,顿时皱眉:“你找刀鹤兮合作?”

初挽:“嗯。”

易铁生显然不赞同:“这就是与虎谋皮。”

初挽笑道:“我倒是觉得还好,我不管他是什么来历,反正有钱,我们就可以合作,他也确实感兴趣,这不是挺好的吗?”

易铁生:“挽挽,我以为你对他应该有所提防。”

初挽解释道:“其实上次去新疆尼雅,我见到他了,相处过,觉得他人还不错,是可以合作的人。”

易铁生:“挽挽,陆同志知道吗?”

初挽:“他?为什么要他知道?”

易铁生不说话了。

初挽:“铁生哥,我不明白,这件事需要让他知道吗?总不能我做什么事,都要详细向他汇报吧?”

她和陆守俨都很忙,也都有自己一摊子的事,陆守俨工作上的事,她也不过问啊。

易铁生无奈:“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此人来历不明,你和这个人合作,简直是与虎谋皮。”

初挽:“铁生哥,你放心,我心里有数,我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他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都明白,大家彼此有利益,那就是朋友,等哪天彼此对立了,那就崩了,这也没什么,我敢找他合作,这些我都懂。”

易铁生默了片刻:“好吧,你想明白就行。”

初挽:“铁生哥,我们自己做事,总是多有不便,刀鹤兮能给我们带来的,不光是钱,还有香港市场欧美市场的人脉资源,这些凭我自己,要花费不少力气,但是如果有了他的助力,我们只需要专注做好我们的事就行了。”

易铁生:“好,那就这样吧。窑口的事,我尽快吧,也就这几天。”

初挽:“拿到窑口后,我再去找刀鹤兮谈,在这之前,我们要买窑的事,不能声张。”

易铁生:“放心,我来景德镇的事,没人知道。”

易铁生的话多少提醒了初挽,初挽也就大致和陆守俨讲了讲,自己找人合作,打算一起办窑厂烧造瓷器。

陆守俨听着显然意外,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提起需要帮助的可以说。

初挽见此,也就放心了,她觉得这样挺好的,给彼此更多独立的空间,放心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