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伏危从伏震的帐篷中出来,已经是一刻之后了。
周毅先行回了府衙,夫妻俩走上城墙说话。
伏危简单提了一下邢峥嵘与霍善荣的事。
虞滢闻言,眉头一皱,脸色凝重,压低声音道:“这霍善荣比我所知还要阴魂不散,有一些事情已经全然脱离了我所知,我心里也没了底。”
这也是当初她害怕的。
伏危缄默许久,走到城墙的石墙旁,双手撑在墙围上,朝着武陵郡的方向远眺而去。
神色略沉,低缓道:“无碍,我迟早会亲自把他从那个高位上拉下来,让他身败名裂,再亲手手刃了他。”
虞滢不知武陵郡的方向在那个地方,但也顺着他的视线往那个方向望去,在旁静默不语。
豫章周宗主来信,让周毅大军在岭南休养一个月,等北方的寒冬过后,再挥兵北上。
与其同时,信中还提了各地的情况。
□□一年,各地势力已然逐渐形成。
以豫章郡,陇西郡,彭城为首三大势力形成。
彭城百姓拥护了一苦役奴隶为王,攻占了离皇城三大势力中,最靠近东都的彭城。
只怕过了凛冬后,若有两方同盟,一方便将会从这逐鹿中退出。
周毅看完了信,唤来伏危,把这事与他说了。
伏危隐约猜到了一些:“郡公想拉拢彭城王?”
周毅抬眉看他:“你怎么觉得是拉拢彭城王,而不是陇西郡公?”
伏危分析:“陇西和豫章势均力敌,若是同盟,无论如何都将会有一方处于妥协的一方。这事上谁先低了一头,他日便是把彭城王给废了,天下其他势力也会择高位者而附,这个时候便不再是势均力敌,而是胜负已分。”
周毅笑了笑:“你所言确实有道理,父亲也是这么想的,估计那陇西郡也是这样的想法,所以不管是豫章,还是陇西,都想让这彭城归附。”
“只是这彭城王是奴隶出身,仇恨士族豪强,未必会信任我等。”周毅说到这,无奈一叹。
伏危沉吟许久,道:“虽是如此,但现在东都犹如一盘散沙,彭城王若是有心,便能拿下。但如今却死守彭城,却未挥兵逼向东都,是谨慎攻下东都虚弱之际被陇西和豫章夹击?还是说压根没有称帝的意思?”
周毅也陷入了沉思之中,一时拿不住那彭城王所想。
二人沉思许久后,周毅先开口道:“先不管那彭城王的心思,如今父亲来信,想让人去探一探彭城王的底。”
伏危从周毅与他议论开始,便隐约猜到了些什么,现在再听他说欲派人去探底,也大概猜出来了周宗主的意思。
“郡公之意,是让我去彭城?”
周毅点头:“父亲甚是看重伏先生,又知伏震先前多年在采石场做苦役,与那彭程王也算是有相同的经历,所以想让你们兄弟二人入使团,一同前去。”
伏危眉心微蹙,道:“大兄如今这身体,只怕还得休养一阵。”
“五日。”周毅看着他道。
“只能再休养五日,父亲是下了命令的,没有商量的余地。”
“能许诺的,除却那个位置,你都可允诺。哪怕他要自立为王,占据彭城为小国,这是父亲给你的谈判的权利。”
“若此事成了,你与你兄长日后也全然有了抗衡霍善荣的权势。”
伏危听到周毅最后一句话,抬起视线望向他,猜测:“霍善荣已投靠豫章?”
周毅脸色沉重的点了点头。
这消息,在与伏危的意料之外,却也在意料之内。
那霍善荣本就是这么一个狡诈的人。
若是他有足够的实力,他也会称王。若是没有这个实力,他则会择一强主追随,韬光养晦,有了实力后再从背后捅刀子。
“霍善荣可不止一次背主,郡公还能相信他?”
周毅冷哂:“可他有实力,他也知日后豫章成事会被提防,所以此番投靠时,求得一方保命符,道是成事后,他愿交付兵权,到东都做京职事官。”
伏危垂眸沉默半晌,才拱手道:“五日后属下与兄长出发去彭城,六娘便托大人照拂了。”
周毅叹气:“不用伏先生说,我也会看重余娘子,不仅是我,便是父亲也在信上再三叮咛要保全余娘子。”
说到这,周毅又道:“豫章那边也打仗了,幸亏有余娘子教出来的缝合术,因伤而亡的将士比预计的还要少,日后论功行赏,余娘子也记一大功。”
功赏不是伏危最在意的。
他在意的是否能击败霍善荣,以绝后患。
他更在意的时候家人和阿滢的安危。
从正厅离开,伏危回了暂时所居的院子。
岭南与另外外三郡有诸多事情要商议,是以伏危也住到了府衙,以便时刻听遣。
回到房中,虞滢正站在微敞的窗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今晚她隐约听到了一些消息。
武陵郡霍善荣好像投靠了豫章。
那原本也会参与群雄争霸,死于其中的霍善荣,竟投靠了豫章。
或许,在伏家一家安然度过所有劫难,又或许是在伏危治好双腿后,轨迹就已经发生了偏移。
又或许现在夺得岭南与三郡比小说中容易了一些,霍善荣称王的想法也随之改变了。
无论哪一种,但凡豫章定天下,那霍善荣就是有从龙之功的功臣,再要杀他,恐怕会更难。
思索间,忽然被人从背后纳入了寒凉的怀中,她一惊,这才回过神来。
雪松清香袭来,她便知是伏危。
“在想什么?”伏危抱着她,下颌抵在她的肩上,低声询问。
“我听说霍善荣投奔了豫章。”她放松了身子依偎着他,语气略为凝重。
“我知道。”
“以后要报仇,难度会更大。”虞滢担忧了起来。
伏危低声道:“并不难。”
“嗯?”
伏危与她解释道:“我站在周大人这边,那么霍善荣最后肯定要扶持周世子,是敌对的。”
“周世子与那郡公夫人素来忌惮周大人,更别说现如今大人收下了岭南和桂阳,南康,零陵三郡。功绩卓然,让人心服口服,而周世子除非也领兵出战,不然待在那豫章城之中,毫无建树,日后未必能见得百官会诚心扶持,为了作为储君之位,他们会想方设法的除去周大人。”
虞滢明白他所言,接口道:“周大人为了自保,怎么样都会与周世子争那个位置,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周世子落败,那霍善荣也没了倚靠。”
但想了想,又道:“但那老匹夫惯会做没皮没脸的事,万一途中又弃主投向周大人呢?”
伏危一笑:“他就是想,周大人都未必看得上。”
“奸臣不侍明主,明主亦不用奸臣,周大人有明主之德,我相信周大人。”
“也是,周大人是明主。”虽然小说逐渐偏离,可现在看来,大体都没有变。
周大人若成君王,那必然是个明主。
伏危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好似确定周大人能成为君王一样。
他也没有特意试探她,只当做不知。
相拥了半晌,身后的怀抱逐渐暖和后,虞滢问:“方才周大人忽然差人来寻你,可是有什么急事?”
伏危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我要去彭城。”
虞滢一愣,随即问:“什么时候去?”
“五日后,与大兄一块去。”
虞滢想起伏震的伤势,想说些什么,但随即又明白,若是能有周旋的余地,伏危早就已经周旋好了,何至于让伏震一起去?
她思索了一会,道:“休息五日,应当也能养得好一些,在去的途中切莫被再受伤便可,我另外再给你们备一些药,以防不时之需。”
伏危低低的应了一声“好。”
她没有多问,没有多劝,更没有太多的伤春悲秋,不骄不躁,总是能让人心情平和。
“阿滢。”他低低缓缓的唤
虞滢转身,攀上他的颈项,搂住他,轻柔的应:“嗯?”
四目相处间,都明白对方的眼底下那丝丝柔情蜜意是什么意思。
他们约莫半年没有过夫妻敦伦了,过去数个月虽都同在一个军中,可都不是对的地方,也不是对的时候。
现在这里虽不是他们的家,可时下分别在即,二人也没有那么多的忌讳了。
伏危把她抵在窗前,那带着淡淡雪松气息的吻便落了下来,缠.绵悱恻。
伏危一手揽着妻子的腰,一手阖上那微敞的窗户,随之把她抱起,步伐沉稳地往床榻而去。
衣衫也逐渐落了地。
两人纷纷在床榻上坠下,难舍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