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危应道:“在下内子父亲出自太医院,会些医理,这缝合之术是根据前人所改善的,缝合的针线都改过了,再用药与镊子做辅,能减少伤口发炎化脓的情况。”
周宗主闻言,心下一动,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你娘子倒是巾帼不让须眉,有机会,倒是想见一见这位奇娘子。”
伏危颔首一笑,谦虚道:“内子会医术,算不得奇女子。”
嘴上如实说,心下却对周宗主的话是认同的。
周宗主夸了两句,看了眼周知县的手臂,问:“手臂可会康复如初?”
伏危:“这个程度可以,只是要休养数月。”
周宗主一沉吟,只是数月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府中有好药,想用什么直接找库房管事去取。”
说罢,转头吩咐身后的管事:“与库房说一声,这位伏郎君要用什么药都直接取来。”
管事颔首应了声。
吩咐后,淡漠扫了一眼儿子,道:“好了,其余人都退出去,老二留下。”
屋中几人依次退下。
几人出了屋外,最后的衙差关门,伏危转身之际,从还未阖上的房门望了进去,与周知县相视上了一眼,微微颔首。
房门阖上后收回目光,在屋外等候。
屋中,周宗主问:“你本该随妻儿去了雁山,为何还在城中?”
来时,管事也已经把这儿子今日的行程告知了他。
周知县低头:“见了个普通朋友。”
周宗主:“见普通朋友何至于让你金蝉脱壳去见?”
“见普通朋友怎好端端的被行刺?”
“听人说,你的那个朋友在行刺的时候就跑了。”
说到这,眯眼问:“你见的是谁?又说了什么?”
数个质疑的问题落在周知县身上,他把头撇过一旁,缄默不语。
“说!”周宗主的声音倏然一沉,
沉默了半晌的周知县转回视线,目光坦然的看向自己敬重的父亲,神色冷硬:“挪用军饷一事,父亲不信我,但祖父信我,他临终前一晚与我说这几年他暗中派人调查过了,找到能证明我的清白的证据。”
周宗主微一愣。
他怎不知父亲调查军饷的事?
难不成真有隐情?
周宗主不疑有他,径直问:“你见了谁?”
“一个能证明我清白的人。”周知县应。
周宗主眯眼:“你连我都防?”
若不防,怎连是谁都不说清楚?
“不是我防父亲,只是今日这事,让孩儿谁都不信。那些人并非是冲我来的,而是冲着那个人来的。”
周宗主听到这话,面色微变。
周知县继续分析:“祖父调查的事,谁都没有说,我今日去见这人也是暗中去见的,可不知如何走漏了风声,有人想要杀人灭口,死无对证,如此让我更坚信害我的人一直都在盯着我!”
说到这,气势一凛冽,抬起受伤的手臂朝着父亲一拱手:“还请父亲允孩儿再留在豫章一个月时间,一个月时间要是还调查不出自己是冤枉的,这事我便不再提。”
周知县皱眉沉思。
挪用军饷一事,人证物证俱在,本是板上钉钉的事,可今日之事确实蹊跷。
不仅是今日之事,便连父亲都怀疑此事有疑,难不成真有别的隐情?
沉思许久,抬眼看向面前的人:“最多给你二十日,二十日查不出所以然来,你就给我回玉县做你的知县去。”
说罢,干净利落地站起转身朝屋子外头走去。
出了屋子,看了外头的人一眼,目光在伏危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才出了院子。
周宗主离开后,伏危道:“我进去与大人商量今日之事,你们在外头仔细盯着,莫要让人听去了我等谈话。”
屋外的衙差应了声。
伏危抬脚入了屋中,把房门关上,走入了里间。
正穿着衣衫的周知县抬眼看了他一眼,轻嗤了一声,戏谑道:“你这年轻人倒是真的胆大,我都自愧不如。”
伏危一拱手:“是在下冒犯了。”
老太爷暗中调查之事是假,更是伏危提的,为的是不过是为了让突然冒出来的证人不那么突兀罢了。
毕竟死无对证,且一时之间,周宗主也没那么快能查明老太爷有没有派人调查,等查清楚,军饷的真相也已经清楚了。
见证人之事也是假,不过是周知县以前的军中旧部假扮神秘人。
周知县:“哪些刺客跑了?”
伏危应:“大人的部下顺利跑了,被抓的是真的亡命之徒。”
说到这,伏危一笑:“天时地利都帮大人,显然老天也想帮大人洗去冤屈。”
是呀,天时地利人和。
霍敏之寻的人,其中就有一个是周知县以前在军中的旧部。
那人本不想接下,但听是与周家有关的,想要探听对方是谁,就假意一起干了。
在得知曾是自己上峰的幕僚,便暗中寻到了周知县,把有人要杀伏危的事说了。
伏危本就要利用霍敏之害自己的事,伪装成害周知县,让周宗主对挪用军饷的起疑。
不成想天都在帮他们,与周知县的旧部里应外合,提前知道那些杀手的计划,故而让周知县假意去上香,给杀手制造机会。
再提前知道他们引伏危出府的计划,所以周知县才会出现在了本该伏危出现的雅间。
便是今日的刺客咬死是来行刺伏危的,恐怕也无人相信,甚至会让旁人认为是故意混淆视听,避重就轻,更让周宗主生疑。
伏危此计可谓一石三鸟。
一是让周宗主对挪用赏银之事起疑,从而同意周知县留下调查。
二是诈一诈挪用军饷一事的幕后指使,让其真以为是证人出现了,让其自乱阵脚。
三是打乱了霍善荣的计划,哪怕明知是霍敏之动的手,可害的又不是伏危,自然不能明说,更不能大义灭亲,让周宗主高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