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却忽然道:“不对不对,别停。”
轮椅从灌木丛中冲出来后,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蓝色的天,升起来的火红日出。前方竟然是溪边的一片浅黄色长河般的芦苇丛,随着狂风,芦苇被卷了起来,像是一场包裹在地衣和苔藓之中的金色的旋涡。
轮椅疾驰,从芦苇丛中披荆斩棘而过,两侧随风狂舞的芦苇丛发出浅吟低唱。
狂风吹起两人的衣服和头发。
轮椅疯了般冲出去。
在飞驰中,姜宁嗅着身边擦肩而过的植物的气息,脚踝擦过柔软并不锋利的软杆,整个人一下子兴奋起来,细胞仿佛都随着狂风在沸腾。
太美了。
也太快乐了。
“好快的风!”她忍不住对燕一谢吼道:“我感觉我都快飞起来了,这也太爽了,过山车都没这么爽!你倒是说句话啊,我们不会冲进河里吧?你能及时刹得住车吗?”
燕一谢耳膜都快被震破了,冷冷道:“我只是双腿残废,耳朵没聋。”
姜宁快乐地嗅了一下新鲜空气,道:“小麦刮过去,我都能闻到香气。”
燕一谢:“这是芦苇,白痴。”
姜宁顿时没面子:“……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这不就是为了博你一笑?”
听到“博你一笑”这四个字时,燕一谢愣了一下,下意识低头看了姜宁一眼,只是他很快就回过神来,他抿起嘴唇,仍然冷冰冰的无动于衷。
姜宁:..............................
好吧,小丑竟是她自己!!!
燕一谢终于摸索到固定器,只将固定器按下一半,否则忽然骤停他们会被甩出去。
接着他蹙眉控制着手刹,让轮椅均匀减速。
姜宁感觉到飞驰的速度逐渐变慢,快乐的时光竟然这么短暂,她有些悻悻然,趴在燕一谢身上左扭右扭朝两边看:“看着这些芦苇,我突然想吃芦笋炒肉。”
燕一谢额头三条黑线:“有必然联系吗?”
姜宁理不直气也壮:“都有个‘芦’字!”
燕一谢:“……”
轮椅终于在冲进溪流之前,平稳地停了下来。燕一谢的短发前所未有的凌乱,露出白皙额头。
轮椅一停下来,燕一谢就抬手理了理袖口,冰冷无情地催促:“下去。”
姜宁意识到什么,抬起头:“你没用‘滚’。”
燕一谢噎了一下,面无表情地改口:“滚下去。”
姜宁:“…………”她笑着从轮椅上翻下来。
管家在后边狂奔着追过来,等追到两人面前时,已经气喘吁吁。
饶是他除了花白的头发之外,全身肌肉看起来格外壮硕,也跟不上轮椅就这么一路俯冲下去的疾驰速度。
他吓坏了,生怕出什么事,幸好轮椅稳稳地停在那里,两人都没出事。他手里拎着被姜宁和燕一谢丢在那里的包和伞:“少爷,我把你推回去。”
他注意到燕一谢被手刹磨破皮的手掌内侧。
“不用了,我不打算回去。”燕一谢不动声色地将手藏进袖子里。
管家于是把书包递给姜宁,看了姜宁一眼,欲言又止。
“对了,今天也给你带了早餐。”姜宁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黄色的一次性便当盒。
“是吗?”燕一谢淡淡地道。
姜宁估计燕一谢就不会接,会给管家扔掉,于是她直接将便当递给管家。
可谁知还没递出去,中途便被少年拦截,燕一谢蹙眉道:“不是给我的吗?”
姜宁:???
燕一谢将便当盒捏在手里,看了姜宁一眼。
姜宁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不要开不要开。
然后燕一谢就出乎她意料地,直接将饭盒盖子打开了。
姜宁:“……”
当燕一谢和管家看清楚里面只有过夜的白米饭后:“………………”
姜宁简直感觉自己一瞬间社会性死亡,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慌忙找借口:“这,这,我是费了大功夫做好了早餐,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知道了,一定是我弟弟恶作剧,这小子给我掉包了!”
燕一谢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倒是没说什么。
他将盖子盖上,管家把便当盒接了过去。
姜宁好半天才平复下尴尬的心情,她看了看时间,再不走就要迟到了,她对燕一谢道:“我明天还来找你玩。”
燕一谢冷笑:“但愿你别再出现,你一出现准没好事。”
姜宁笑了笑,根本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她正转身打算要走,可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于是又迅速转回脚步,对燕一谢道:“对了,我们现在算朋友了吗?”
燕一谢嗤笑:“不算。”
姜宁尬笑两声:“那既然是好朋友,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燕一谢拒绝:“不能。”
姜宁跟没听到一样,道:“事情是这样的,我想请一个私人侦探和一个靠谱且业务能力过硬的律师。”
毕竟涉及家事,不能随随便便托付于人。
姜宁想先取到证据再拿到郑若楠面前,不然还没拿到证据就惊动自己母亲,母亲心里藏不住事,肯定会惊动姜山,提前转移财产。到时候事情反而弄得复杂。
但是她现在身体才十四岁,哪个事务所会接受她的委托?
如果燕一谢肯帮忙,肯定事半功倍,姜宁知道他燕家有人脉。
燕一谢和管家都看起来并不意外,没问她请律师做什么。想来是在她靠近他那天,就已经把她调查清楚了。
“但是我对这方面不太了解,我想你肯定能帮我。”
燕一谢脸色非常突兀地沉了下来。
少年看着她,由于眉眼过于深邃,阳光折射不到里面,双眸幽深,显得有点阴晴不定。
“所以你这几天的所作所为,就是这个企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