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铭缓缓低下头,“弟子不会辜负师父的苦心的。”
感动的苏少侠走后,望月摸上来,站在杨清身后,酸溜溜道,“你对苏铭真是好。恐怕你对自己的儿子,也不过如此了。”
杨清笑一声,问,“我倒是想对我儿子好,但我儿子在哪里呢?”
回过身,俯眼看望月。
望月:“……”
半晌后含糊道,“快了快了。”
杨清哈哈笑,负手离去。
于是,在碧落谷的弟子们告别后,云门的弟子,并没有跟苍桐派的弟子们分道扬镳,苏铭跟苍桐派弟子一番交涉,对方又过来拜见了杨清。双方便决定即日回山,自然,是回苍桐派的山门了。
到了苍桐派,出门在外,杨清这位云门的柃木长老,自然是代表云门,自去与苍桐派的掌门见面。
云门的几位弟子,被苍桐派安排住在了客房。原本同行的弟子,还有个蒋雨是女弟子,后来蒋雨被妖女所杀,这些弟子中,剩下的全是男的。望月又能自己一个人住一间房了,真是快活。
在别人家的门派,当然要矜持一点,不能太过分。杨清作为云门的形象代表,几乎每日都要领着苏铭见苍桐派的长老。望月便也不再理他们的事,索性苍桐派很大,她一个人逛了个够。
而且这边天气寒冷,听苍桐派的弟子说,时不时就会下大雪。望月一直期盼着下雪。
还有冰雕、滑雪橇,都是滨江这边的特色,别的地方都没有的。云门那边都没有雪厚大到可以滑雪橇的地步,望月这个南方姑娘,更是从来没见识过了。她天天出去玩,喜欢上了这个新奇的活动。
还雕了个冰雕送杨清。
杨清太忙,一直没给她回礼。
离年关越近,云门派的弟子在苍桐派做客,自然也是不会回去了。杨清给云门那边去了信,说明这边情况。换来风掌门洋洋洒洒的回信,要他好好在苍桐派照顾弟子,最好跟苍桐派说说魔教的事。四大门派中,云门总不能一个盟友都没有,如果能借这个机会,把苍桐派拉到云门这边,一起跟魔教合作,就最好了。
杨清也是这个想法。
他留在苍桐派,一方面是为苏铭考虑,一方面,自是想拉拢这个大派了。
苍桐派因为先前那个妖女滥杀无辜的行为,有些犹疑。然杨清耐心又好,口才也不错,一日日与苍桐派掌门和长老们交流,让他们对魔教多了些了解。其实看到云门摆出来的账目,苍桐派是有些心动。就是……谁能保证,这个合作,不会因为魔教突然翻脸而终止呢?
现在听说,云门派人,去帮魔教那边改教义。苍桐派决定继续观望,毕竟,可还是有些魔教弟子游离在外,胡乱杀人。如果这个事能解决了,苍桐派就答应云门,愿意加入进来。
说到魔教弟子不服原映星的这个事,杨清也没办法。原映星那边也没什么回应,他们也只能先这么应付着了。
这个年,是在苍桐派过的。
除夕当晚,弟子们一堂,长辈们一堂,分席而坐,共庆新年。
杨清坐在堂中,看到堂外半空上的绚丽烟火。再一看身边人,又是与他不熟,又是全是大他一轮年龄的人。这个时候,觥筹交错之余,也难免有些想念云门。虽然云门的师伯师兄姐们,也都和他不是同龄人,可至少大家是一家子,不会这么拘束。
他正无聊喝酒着,旁边过来一个倒酒的弟子。馨香从侧传来,少女的胸脯碰到他的手臂。
杨清:“……”
多么熟悉的风格啊。
他低着头笑。
望月还以为他太迟钝、没有发现,心里着急,借着给他布菜的机会,手指甲轻轻擦过他的手背。心想,这样总能察觉吧?
杨清手不动声色地收回袖中,抬目看她,扫了她一眼后,颊畔有酒窝,低声,“你真是大胆。”
望月自是大胆。
她居然穿上了苍桐派弟子的服饰,混了进来。也真是厉害,这样都没有被人发现。
望月催促他,“你快点出来。”
她没法一直在杨清身边徘徊,作为客人,又进不来主殿,只好用这种浑水摸鱼的方式了。跟杨清说了句话,就起身,给旁边长老倒了酒后,便退了出去。快速回去换了衣,再过来的时候,正好碰上杨清出来。
头顶是焰火,照着少女仰起来的细瓷面孔。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杨清不高不低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望月耳中,“找我干什么?”
望月一把挽住他的手臂,“你跟一群老头子喝酒,喝个什么趣儿啊?跟我出去玩吧。我带你滑雪橇去!你没玩过吧?”
杨清摇了摇头,笑道,“师兄们都在,我突然离席,总是不好的。”
少女偏头看他,水眸闪几下,说,“那好吧。两个选择,你回去喝酒,我也回去喝酒;你跟我出去玩,我带你滑雪橇。你选哪个?”
杨清说,“选第二个。”
望月噗嗤乐,她就知道他会选第二个,就是喜欢温温吞吞地跟她磨叽。望月本想建议杨清回去找个借口,但是杨清竟是直接跟她走,没有回去说明的意思。她疑问,杨清笑道,“没事,我虽然没有中途离席这么长时间过,但是想来也不是太重要。不要管那个了。”
他搂着她的肩,几分飒然道,“我们走吧。”
望月:“……”
她家清哥哥,一旦放开了,那真是放得开啊。
在有月亮的晚上,在漫天焰火、鞭炮声不绝的除夕之夜,青年和少女偷偷从大典上溜开,去后山的雪地上,滑雪橇玩。苍桐派的后山,这个时令,常日被积雪覆盖。望月在白天时,跟弟子们玩过很多次。然在晚上,和杨清一起出来,感觉是那么不一样。
她热心地教他怎么玩,牵着他的手,指给他看大片连绵的山坡。山坡起起伏伏,雪地上滑板刺过的痕迹很多很乱,两人站在山头,望月指山坡下的林子,“别去那里,那里树多,你刚刚学滑雪,去那边多危险啊。”
她洋洋得意,说的,好像她自己是个老手一样。
杨清听她讲,认真而耐心,也不反驳她。看着望月因兴奋而微红的脸蛋,杨清心想,每次提到玩,她就很兴奋。
当然,他也喜欢玩。他只是没多少机会而已。
望月示范过一遍,就等着杨清第一次试验。望月在山坡下,回头,等着上方的青年。每次教杨清,她都有种自得感。觉得杨清真是可怜,这个没玩过,那个也没玩过。她在玩的这方面,真称得上杨清的师父……
……
在有月亮的晚上,青年和少女,在后山的雪地上,一圈圈滑雪。雪光照在二人的身上,风声灌衣,雪衣乌发,静谧而美好。
远方有家家户户的烟火爆竹声;近处,也有他们两人独特的庆贺新年方式。
在雪地上安静地划着雪,说着笑,有几人有这种体验呢?
杨清说,“阿月,新年快乐。”
望月回以笑容,“新年快乐。你不祝我点什么呢?”
杨清想了下,“祝你一直开开心心的。”
望月眼眸灵动地飘了下,一把雪砸向他,大笑着跑远,“祝你明年,还像现在这么喜欢我。”又指自己,“祝我明年能嫁给你。”
杨清笑了下,“你的愿望,还挺好实现的。”
望月惊喜,不跑了,飞扑向立在雪中的青年,“你是说,你答应娶我了吗?我终于答应了吗?!”
两人在雪地中嬉闹。
……
而远在碧落谷,路萱萱刚刚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掌门。
掌门若有所思,笑道,“这消息,真是太及时了。”
“萱萱,不必着急。三月份,就是武林盟举办的品剑大会。到时候,有名望的江湖人都会去。我会在那一天,说出杨清乱伦的事,让云门从四大中除名。呵呵,教出了这样的弟子,他们云门还有什么脸面,留在四大中不肯走?”
……
在圣教总坛,众人也在欢喜地庆着新年。
圣教教主坐在高位上,面容不被下面的教徒们所看清。在教徒们欢天喜地之时,原映星并没有什么高兴的想法。
他想着明年与云门合作的事,想着改教义的事,想着追回那些叛教弟子、该不该杀的事。
大家都在欢庆新年,他却还在想着这些正事。
那些欢喜,于他来说,也实在称不上是多高兴的事。还是和往年一样罢了,没什么值得开心的。
不,也和往年不一样。往年这时候,他和阿姚在一起。现在,他也不要阿姚了。
往年这时候,望月也在,对他冷嘲热讽。现在,他也不要月芽儿了。
他谁都不要了,就他一个人,安静地待着罢了。
……
除夕当晚,千里月明。
有人心光明,有人心阴暗,有人心无谓。
无论如何,这一年,都是平静的,这么过去了。最腥风血雨的时候,在明年,在……三月的品剑大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