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1 / 2)

朝廷大军和崇州反贼的这场仗打了已将近一年。

军中所需的一切兵甲刀剑都由军器监下发,但战时兵甲武器若有损坏,总不能退回京城去补休,因此驻军大多会征用州府附近的兵械作坊。

修补残损兵器之余,作坊里的铁匠也能再打造一些新的兵械供给大军。

贺敬元虽掌蓟州兵权,但谢征可调动整个西北兵力,贺敬元的蓟州军也在他调遣范围之内。

最初同崇州反贼交手的只有徽州谢家军,后来北厥人攻打锦州,谢家军北上支援,长信王意图趁机南下夺蓟州,蓟州军这才牵扯了进来。

在贺敬元率领蓟州余军前去崇州和唐昭义汇合前,踏足崇州地界的蓟州军,只有唐昭义手中那一万多新兵。

唐昭义是个谨慎的人,围崇州时,他不确定谢征在解决了一线峡山下的反贼后,会不会前往崇州共同歼灭反贼,因此也不敢冒进接手崇州附近的兵械作坊。

直至眼下,那些兵械作坊仍是谢征麾下的徽州余部打理着的,他此番前去取给樊长玉造的兵刃,便也无需隐瞒身份。

驻守在这里的小将一听到通报,便赶紧出驻地来迎:“见过侯爷。”

谢征把战马的缰绳交与迎上前的小卒,大步流星直往营地里边走去,问:“那柄陌刀锻造得如何了?”

小将疾走才跟上谢征的步伐,回道:“再回一次火便可出炉了。”

一进锻兵作坊,便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恍若是在蒸笼里。

几排冶炉延伸向最里边,一眼竟看不到尽头。

赤膊的铁匠们在各自的工位前,轮着铁锤,一锤连着一锤敲打着案板上的铁块,胳膊上肌肉鼓起,蓄满了力量,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混着低沉而有力的喊号声,听得人心中震颤。

炉子里火光灼灼,每个铁匠边上都有一个负责拉风箱的副手,亦是赤着上身,挥汗如雨。

小将引着谢征到了锻造长柄兵刃的冶炉前,冶炉边上有一临时放置兵器的架子,一柄刃长三尺,柄长五尺的陌刀横放其上。

雪亮刀刃,乌铁柄身,刃口那经受千锤百炼锻打不断折叠而形成的钢层,在火光下映出极淡的圈层纹理。

小将道:“刀刃所用的乃是百炼钢。”

谢征视线淡淡掠过,提起了刀柄掂了掂,舞了个刀花,刀鸣声如虎啸,小将被刀风骇得后退一步。

谢征打量着那泛着寒光的刃口,问:“刀锋都已开,为何还要回火?”

这个问题小将答不上来,负责打造这柄陌刀的老铁匠拎着铁锤在叮叮当当捶打着手中一件新的兵器,头也不抬地道:“老祖宗留下的规矩,锻造上战场的凶兵,开刃后见了血,得再回一次火,方可出炉。”

不知是不是常年都在冶炉边上的原因,老铁匠嗓音沙哑得也跟破铜锣一般,甚至有些刺耳。

这都是民间的谣传,沙场饮血的兵刃,戾气重,自古武将又少有善终者,这才有了凶兵见血太多克主的说法,因此在锻造兵刃时,开锋见血后,需再回炉煅烧一次,说是震慑器魂。

小将怕谢征怪罪,忙道:“此翁与当年替侯爷铸戟的云崖子师出同门,若非侯爷此番铸这陌刀也是用乌铁,卑职只怕还请不动他出山。”

乌铁珍贵,寻常铁匠轻易不敢用这等贵重铁料冶炼兵器。

而那些成名的铸器大师,也难得到这样的好料,大多是王侯皇室重金请他们前去冶炼。

谢征从上战场那日起,便不信鬼神之说了。

但这柄陌刀是打给樊长玉的,明知是虚妄的东西,他还是愿求一个安稳。

他问:“用什么血?”

老铁匠抬起一双苍老的眼,被火光照着,明显他一只眼已坏死了,另一只眼目光却如鹰隼一般,望着他毫无惧色地道:“凶兵是用来杀人的,自是饮人血后回火最好,在这里一般是用黑狗血。”

小将忙道:“侯爷,已命人去取黑狗血了。”

谢征却道:“不必麻烦。”

他神色漠然地看着那柄闪着寒光的陌刀,抬手拽住自己领口的衣襟,用力一扯,绣着精致暗纹的衣袍便被他扔了出去,露出精悍的上身。

小将两手接住他的衣袍,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神色一慌:“侯爷不可,您乃万金之躯……”

谢征置若罔闻,捏着陌刀舞了个刀花,反手往自己后背一划,锋利的刃口瞬间在他肌肉盘虬的后背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刃口的血在转回刀刃时,往地上滴了一圈的血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