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2 / 2)

樊长玉低头问她:“你有推虎头吗?”

长宁抿着唇,两手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角,点了头又摇头。

康婆子尖声道:“瞧瞧!这么大点的孩子都会说谎了,你们樊家可真是好家风啊!她自己都点头了,这会儿又摇头……”

“你给我闭嘴!”樊长玉一声冷喝,声音如暴雪瞬间盖过了康婆子尖利的嗓音。

康婆子早上泼了那盆淘米水,见樊长玉默不吭声,还当她是个好拿捏的,此时突然被樊长玉这么一吼,懵了一下,瞬间更尖锐地大叫起来:“还有没有天理了?大伙儿看看啊,她樊家人好大的气焰啊,把我孙子摔成这样,还理直气壮起来了!”

阁楼上,谢征都被那尖锐的叫骂声吵得耳朵疼,不耐拧起了眉。

这市井老妇都这般聒噪的么?

正心烦时,便听得那女子冷且锐的嗓音:“继续嚷,你看我会不会把你倒插着扔潲水缸里去!”

樊长玉眼角眉梢都透着冷意,今晨忍了康婆子,是她心中的确愧疚自家的仇人带来的祸事,这会儿康婆子想蹬鼻子上脸,她可不惯着了。

康婆子被樊长玉盯着,心头没来由地一阵发怵,她赶紧朝看热闹的人群看去,张嘴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利用围观的人给樊长玉压力。

樊长玉似乎早就知道她这点伎俩,冷冷道:“你跟宋家那老妖婆天天在背后编排我当我不知么?我名声反正已被你们编排得差到这份上了,你不会以为我还会忌惮旁人怎么看吧?我真要动手,你觉得这些人里会有几个冲出来拦着?”

这话打消了康婆子最后一点念头,她咽了咽口水,往日骂街骂上一整天不带喘气的一张嘴,这会儿跟被针缝上了似的,愣是没再憋出一句话。

樊长玉这才蹲下问胞妹:“刚刚阿姐问你有没有推虎头,你为什么点头了又摇头?”

长宁黑而圆的一双葡萄眼已经泛起了红意,白胖细嫩的手指攥着自己衣角道:“我是推了他,但他太胖了,我没推动,他来追我,自己滑倒从台阶上摔下去,才把门牙摔坏的。”

康婆子顿时又嚷上了:“我家虎头说就是你推的……”

樊长玉一个眼神冷冷扫过去,康婆子这才又禁了声。

樊长玉继续问胞妹:“宁娘为什么要推他?”

小长宁低着头,豆大的泪珠子瞬间就从眼眶里滚落出来:“他揪我头发,抢我的松子糖,还往我身上洒水,说他阿嬷早上才泼了阿姐一身淘米水去晦气,我是丧门星的妹妹,也要泼水去晦气……”

听完这番话,樊长玉脸色已冰寒得可怕。

赵大娘气得眼都红了,她就说樊长玉今早回来鞋子和裙摆怎么都湿了,原来是被这老贼婆泼了淘米水。

那淘米水是动土了驱煞去邪的,她在樊长玉路过后泼淘米水,这得是多恶毒!

赵大娘咬牙切齿骂道:“你这死了都没个棺材板的腌臜老货,你嘴上不给你自己积德,也给你儿孙积点德吧!也不怕将来见了阎罗王被钩舌头。”

康婆子先是有些心虚,但几十年来嘴上不饶人惯了,下巴一台就忍不住咄咄逼人道:“我怎地不积德了?她爹娘是我害死的不成?这两日她家死的那些人,也是我杀的么?如今这镇上,还有谁不晓得她是个丧门星?也就你跟你家老头这没人送终的,才巴巴地收留那灾星一家,也不怕有朝一日自己也被她克死了。要我说啊,她樊家就该早早地滚出这条巷子,谁知道她家的仇家什么时候再寻来?”

“你……”赵大娘被气得直哆嗦。

樊长玉用拇指抹去胞妹脸上的泪珠子,缓缓站起身来,眼神如冰刀:“我便是要克,那也得先克你这老不死的!”

她冷笑:“要我搬出巷子,凭什么?凭你这一嘴的唾沫星子烂肉会嚼舌根么?既然这般怕,你怎地不自己搬走?”

康婆子语塞,指着樊长玉还想回骂,却听樊长玉继续道:“还有,管好你孙子,他下次再敢动我胞妹一根头发,他哪只手动的,我把他哪只手砍下来!”

康婆子的孙子对上樊长玉那个凶戾的眼神,当即吓得瘪嘴大哭,鼻涕眼泪齐飞。

康婆子把自己孙子护在身后,色厉内荏道:“吓唬小孩子算什么……”

樊长玉唇角冷冷勾起:“吓唬,我这可不是吓唬。”

她说着冷瞥了康婆子孙子的胳膊一眼:“我猪肘都能一刀砍断,砍条胳膊更容易。”

康婆子的孙子下意识捂住了自己一只胳膊,哭着把康婆子往回扯:“阿嬷,回家……我要回家……”

康婆子见孙子被吓成这样,又急又气,偏偏又不敢跟樊长玉来硬的。

只得骂骂咧咧带着孙子往回走,走下赵家门口的台阶时,不知怎地膝弯一痛,她“哎哟”惨叫一声,整个人也从台阶上摔了下去,下巴刚好磕在最末一级台阶上,半天没爬起来,惨叫连连,满嘴都是血。

巷子里看热闹的人面面相觑。

樊长玉也错愣了一瞬,下意识往赵家阁楼上看去,不出意料地看到一截一闪而过的藏青色衣角。

赵大娘惊愕过后,赶紧道:“现世报!大伙儿可瞧见了,我跟长玉门口都没出,这老贼婆是自个儿摔的!这就是现世报!”

康婆子上了年纪,这一摔,磕掉了好几颗牙,她爬坐起来,直接坐在地上大哭,指着樊长玉:“是她!一定是这丧门星踹的我!”

在边上看了半天热闹的邻居们的确没瞧见樊长玉出手,见康婆子这般胡搅蛮缠,忍不住帮腔:“行了,康婆子,大家伙儿都看着呢,长玉站那儿就没动过,你就是自己脚下打滑摔了的!”

康婆子还想再争辩,却听得樊长玉冷哼一声:“你亏心事做多了,鬼推的你吧!”

人上了年纪更容易信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这话把康婆子吓得一激灵,她的确感觉自己膝窝似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才摔倒的,联想到樊长玉那天煞孤星的命格,顿时唇都哆嗦了起来,指着樊长玉大叫道:“就是你这丧门星克的我!”

樊长玉双手抱臂:“你不快些滚,一会儿指不定被我克得命都没了。”

康婆子这会儿是真怕了,捂着满是血的下巴,带着孙子狼狈离开了赵家大门。

“她这当真是自作孽了!”

“这巷子里的人,谁没被她那张嘴说过,当真是报应!”

看热闹的人笑着说了几句闲话,也摇着头散去。

院门重新合上后,樊长玉蹲下同胞妹视线平齐,语重心长道:“往后宁娘在外边受了什么欺负,都要第一时间给阿姐说,知道吗?”

长宁乖乖点头。

赵大娘想起康婆子骂的那些话,没忍住偷偷替樊长玉哭了一场。

樊长玉宽慰了赵大娘几句,视线落在院门口那颗陈皮糖上,寻了个借口去了阁楼上。

她推门而进,谢征果然没在床上了,而是坐在临窗一张竹椅上,面色虽还有些苍白,但比起前两日已好上了许多。

不待她说话,对方视线已淡淡扫了过来:“你上午同我说那些,只是因为旁人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