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酒酒精力如旧。
反倒是白遇淮仿佛被荆酒酒这只鬼, 吸去了精气,眉眼间镶嵌着一丝疲色,合眼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等白遇淮再醒来的时候, 荆酒酒正席地坐在那个箱子面前。
他以为荆酒酒已经在翻看里面的东西了,走近了才发现,荆酒酒正在玩手机,一条腿随意搭在箱子上, 裤腿往下滑了滑, 露出一截光滑白皙的小腿。
这时候太阳刚刚落山,一点光洒进来,这一帧比画师笔下精心绘制的画面, 还要来得平和美丽。
白遇淮喉头紧了下,微微别开目光,挨着在荆酒酒身旁蹲下。
“在看什么?”他低声问,努力将语气变得平和,好像没有了担忧,也没有了面对浊气时的冷酷。
荆酒酒将手机递给他:“你家上新闻了。”
白遇淮听着觉得心里有点酸。
这就不是荆酒酒的家了?
前两天给他画画的时候, 还说是一块儿的家呢。
荆酒酒生起气来,不动声色,但又扎心得厉害。
白遇淮压下翻涌的心绪,接过手机,低头一看。
《白宅又现异象!玻璃震碎一地!天边惊现火烧云》
别墅区虽然幽静、人少,但自打上次别墅进了“贼”之后, 蹲守附近的记者就变多了。
他们总觉得还能再拍到点奇怪的东西, 就算拍不到,拍一拍白影帝和那位荆少爷也是好的。如果能正好拍到点劲爆画面,那就更是热搜预定了!
结果这不就拍着了吗?
白遇淮点进去一看。
这篇软文里, 还详细描述了当时的场景。
【光亮起的时候,记者还隐隐听见了嚎哭惨叫的声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视频录出来,里面的声音就全都变了调】
评论也议论得欢:
【是哪位神仙在此地渡劫?】
【白哥是不是得找个庙拜一拜】
【对哦三天两头出事,玻璃碎片没有伤到人吧】
【说起来,最近好像各地都有奇奇怪怪的事发生。前天南州市平地一声雷响,然后天边就有雷光聚集】
【青州还有座山会吃人呢,听我给你们讲讲!】
【京市附近挨着的那座城市你们谁去过?那边突然降温降得好厉害,有个司机说,晚上顺风车载人的时候,一头扎上大路,半天都开不出来】
【啊……说起来,白遇淮新戏是不是在那边拍?】
评论区一下就变成了大型恐怖故事交流现场。
白遇淮没有草率地关掉,而是先将评论区里分享的灵异故事,一个个印进了脑海里,然后才淡淡道:“庭一大师为什么急着找到姑射山,大概就是因为,各地都有灵异现象产生。”
“万千无法入轮回的鬼魂,在失控了。”白遇淮说着,放下了手机,一手按在了箱面上。
荆酒酒闻声想象了一下那幅场景。
百鬼行走。
秩序混乱。
“那得多可怕啊……”荆酒酒蜷起腿。
白遇淮打开了面前的箱子。
里面是一具成年男性的骸骨,从头顶,一直到足底,都刻着淡金色的小字。字文弯弯扭扭,是荆酒酒认不出来的那一种。
但白遇淮显然是认得的。
“你可真奇怪,为什么要把讯息刻在尸骸上面呢?”荆酒酒低低出声,“你们那时候,不讲究一个侮辱尸体罪吗?”
“……”白遇淮马上纠正:“不是我。是浊无。”
荆酒酒:“……哦,好叭。”
白遇淮这才又正色道:“因为这具尸骸,就算过去千万年,它也不会腐朽湮灭。刻在上面的字,可以长长久久地保存。”
“嗯?”
“它是一具神的骸骨。”
“神也会留下尸骸?”荆酒酒一怔。
“神灵会消亡,当然也会留下尸骸。”说到这里,白遇淮皱了下眉,不自觉地抬手轻按了下眉心,他低声道:“这东西……还不止一具。”
“不止一具?”荆酒酒骤然扭头看着白遇淮。
白遇淮按压眉心更用力了一些,低低应声:“嗯。庭一只找到了一具。”
荆酒酒张了张嘴,还不等他开口,白遇淮已经先低低出声:“用神的骸骨,来锻你的体,再以混沌填充血肉,……不是更完美?”
荆酒酒:?
荆酒酒再不了解,也隐约觉得,这应该是个极大的工程。没准儿还是什么逆天而行的事……
白遇淮说过这句话之后,似乎也没打算等荆酒酒的附和。
他盖上了盒子。
荆酒酒忍不住小声问:“上面到底都写了什么?”
“一部分。……只是计划的一部分。”
“你写下来我看看。”荆酒酒巴巴地看着盒子说。谁叫他一个字也看不懂呢?
白遇淮当然不会拒绝他,起身去拿了纸笔。
「氐宿陨,而虚宿落……」
氐宿,氐,为根为本,如木之根,能上支天柱。是东方青龙第三宿。
虚宿,不祥,有肃杀之意。
两个凑一块儿堆,肯定不是什么好意思。
荆酒酒零零散散一扫,再加上白遇淮不急不缓从旁解释。他很快就明白了个大概。
就如庭一在电话里所说,骸骨上所刻的讯息,讲述了浊无死后,星辰陨落、神灵消亡,灵气从天地间消失,混沌四散,小冰河期到来,地壳运动,地府被吞没,冥界沉入更深的幽暗之地。
千年以后,人类信仰消失,神灵留存世间的最后一点神力,也逐渐消亡。
轮回六道崩塌,百鬼行走世间,冥王堕为邪神,地府无主,乱象频现,直到灾祸四起。人类奔走逃亡,于困苦绝境中,重燃信仰。
到这时候,神灵将要重新归位,混沌将重开天地,一切归于起始点,从头再来。
“千年前,浊无就能知道千年后发生的事了?”
“嗯,通星象占卜,又知道一些天命。自然能演算出来。”
那倒是很厉害的,厉害到了近乎可怕的地步了。
荆酒酒微微茫然地抬起头,问白遇淮:“那他会推演出来,千年后,你会走进睡美人古堡,遇见我吗?”
白遇淮一滞。
不过很快,白遇淮就摇头道:“算命者,难算自身。自古以来,都是这个道理。”
荆酒酒悄悄松了口气,他点了下头:“嗯。”
这时候白遇淮的手机响了起来。
响了三声后,就换成了荆酒酒的手机响。
“是庭一大师。”荆酒酒看了一眼说。
白遇淮伸手接了过来,他垂眸凝视着荆酒酒,低声问:“我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