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时,郭家父子亲自送李心玉出门,到了大门外,一直沉默的郭萧忽然开口道:“公主殿下,臣有几句话,想与殿下单独谈谈。”
李心玉心里一紧,想:本宫都亲自登门赔罪了,这小子还要作甚?
想到此,她清了清嗓子,笑道:“世子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罢,又没有外人。”
郭萧额角包着纱布,鼻梁贴着膏药,容貌甚为滑稽,坚持道:“公主这边请!”
李心玉没有法子,只好跟着他走到侧门处。
郭萧身量高大结实,不苟言笑的时候确实还有几分气势。他五指握紧又松开,如此几次,就在李心玉快失了耐心的时候,他突然来了一句:“我知道公主对臣有意,但我们之间实在不适合,抱歉。”
李心玉有些反应不过来,“哈?”
“公主容倾天下,身份显赫,是臣鄙薄,配不上公主殿下。”郭萧深吸一口气,目光躲闪道,“臣已有心仪的姑娘,辜负了殿下的厚爱,再次深感抱歉。”
听到这,李心玉艳丽精致的五官已有些抽搐。
若不是将来扳倒韦庆国还有赖于郭家,李心玉倒是很想按住这傻瓜的肩猛烈摇晃:谁给你的脸来甩我?谁喜欢你啊!
“呵呵。”李心玉依旧笑的风华绝代,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没关系。”
郭萧露出一副不忍又深情的样子来,叹道:“殿下不必强颜欢笑,想哭便哭出来罢。”
“真没有,世子想多了。”李心玉一句话也不想多说,转身就走。
身后,郭萧仍说道:“即便臣无法回应公主的感情,做不了夫妻,亦可以做红颜知己的。”
李心玉实在忍不住了,回首眯着眼笑道:“你我不是知己,是君臣。世子既然以臣自称,还是莫要僭越的好。”
回到马车上,李心玉一脸郁闷,简直想打人。
“心儿,你怎么了?”李瑨关切道,“郭萧跟你说什么了?”
“不许你再提郭萧的名字!”李心玉抱臂,简直要气成圆鼓鼓的河豚,哼道,“若不是有求于他爹,我才懒得上门讨好他!”
“你求他爹作甚?有什么要他办的,命令一句便是了。”说到此,李瑨也有些疑惑,“你今日拉着我来郭家,并不是单纯向郭萧赔罪罢?平日里你天不怕地不怕的,赔罪到不像是你的性子了,说吧,你究竟在捣鼓些什么?”
李心玉张了张嘴,复又闭上。沉吟片刻,她道:“韦庆国有些不对劲,皇兄找人盯紧他,尤其是他手下兵士的调动。”
“怎么了?突然这么严肃……”话说到一半,李瑨忽的一顿,“柳拂烟也曾提醒我留意此人。”
“嘘。”李心玉制止他:“长安市集人多眼杂,不要多言,自个儿心里清楚便是。”
“吁——”
不知发生了何事,赶车的侍卫忽的勒紧了马缰绳,马车猝然停下,车内的李心玉和李瑨一个不察,险些跌出车外。
李瑨瞬间就火了,掀开车帘骂道:“蠢货!想死吗!”
“殿、殿下……”侍卫垂着脑袋,战战兢兢道,“有人突然冲了出来,属下这才……”
“哪个不长眼睛的!给我用马蹄子将他踏成泥!”
“好啦皇兄,多大点事儿也值得动怒,您就大人有大量,啊?”
李心玉一边安抚李瑨,一边掀开车帘望去,只见马车旁站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穿着轻透的纱衣,做歌女打扮,细瘦的腕上挽着一个花篮,水灵的眼睛怯生生地盯着李心玉看。
李心玉喜欢漂亮又可爱的人和物,当即缓下面容,笑道:“小妹妹,这畜生伤到你不曾?”
小女孩摇摇头,小步挪上前,福了一礼,而后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您是心玉姑娘吗?”
李瑨一听更是怒上三尺,喝道:“狗贼!哪个让你直呼妹妹的名讳?拉下去……”
李心玉抬手,示意李瑨稍安勿躁。
她上下打量这女孩一眼,确定自己不曾见过她,疑惑道:“小妹妹,你如何知道我的名讳?”
女孩儿笑了,嘴角两个可爱的梨涡,抿唇道:“奴婢醉香楼小兰,上面有位漂亮的小哥哥,让奴婢将这个送给您?”
说着,小兰从花篮中拿出一束用丝线扎着的扶桑花,笑着递给李心玉。
“漂亮的……小哥哥?”李心玉喃喃。
她望着手中红似滴血的扶桑花,忽的福至心灵,将头探出车窗外一看,只见醉香楼二楼的某扇半掩的窗前,一个熟悉的侧影一闪而过。
李心玉呼吸一窒,待仔细来瞧时,那窗扇后安安静静,并无人影了。
她摸出一片银叶子放到小兰的掌心,笑道:“劳烦妹妹去告诉那位小哥哥,他的花,我很喜欢。”
小兰眼睛亮了亮,想起什么似的,又压低声音道:“他还说了,这花特别,姑娘需仔细瞧看。”
仔细看?
李心玉放下车帘,迫不及待地将朱红的花瓣朵朵拨开,果然,在花萼下发现了一张卷起的纸条。
展开一看,上头只有寥寥几个蝇头小楷,乃是极其熟悉的字迹:
计划有变,万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