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秋?”李心玉有些讶然,问道:“你家大人有何事要见本宫?”
杨中郎道:“大人未曾明说,殿下一去便知。”
莫非是有什么重要线索要密探谈?李心玉担心错过消息,便提裙下了辇车,对雪琴道:“将辇车撤了,本宫这儿有白灵和裴漠陪着,不用你们伺候了,回去罢。”
雪琴福了福礼,躬身退下。
杨中郎在前头引路,李心玉跟在他身侧,后头有裴漠和白灵陪着。一阵风吹来,李心玉连打了两个喷嚏。
裴漠微微皱眉,对白灵道:“公主的披帛忘在辇车上了。”
“此时辇车还未走远,我去取来。”白灵朝前头的李心玉扬了扬下巴,示意道,“公主就交给你了。”
裴漠点头。
摘星楼比望仙楼还要高两层,李心玉爬到楼顶的平台时,已是出了一身热汗,要靠裴漠扶着才能勉强站立。
顶楼无墙,唯有雕栏廊柱支撑着屋顶,四面垂下竹帘,星辰日月仿佛悬在头顶,触手可及。若是俯瞰,则长安夜色尽收眼底,是个观景测天的绝佳之地。
巨大的浑天仪旁,白衣公子长发飞扬,翩翩而立。
李心玉喘着气,对着纤白的背影笑道:“贺大人将本宫请来此处,该不是仅仅为了让我爬楼健身的吧?”
听到她的声音,贺知秋缓缓回身。
他今夜没有戴面具,端正的面容在月光的的浸润下尤显温润。他拢袖一躬,温吞道:“臣今日才知是公主殿下生辰,未递拜帖,冒昧请公主来此,还望恕罪。”
说罢,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李心玉在茶案边坐下。
裴漠抱臂站在楼梯口,冷哼一声,有些不屑地转过身去。
李心玉暗自好笑,敛裾跪坐,开玩笑道:“莫非,贺大人是专程来送礼的?”
贺知秋一怔,将茶盏递给李心玉,说:“正是。”
猜中了?李心玉回头看了裴漠一眼,只见他的面色更为阴沉了,看着贺知秋的眼神宛如刀片。
偏偏贺知秋是个迟钝之人,对裴漠的敌意全然不觉。
李心玉讪笑,揉着鼻尖道:“本宫什么也不缺,贺大人就不用客气啦。”
“公主于我有活命之恩,若不送生辰礼,总归不像话。”贺知秋坐得笔直,认真道,“何况臣要送给公主的,与别人的都不同。”
说着,他不等李心玉发言,便按下身边地上一个圆形凸起的机关。
咔嚓咔嚓几声机关括约的声响后,在李心玉惊讶的目光中,楼顶四面的竹帘缓缓卷起,露出一大片璀璨的星空。
许是今日晴朗无云,漫天的星辰宛如碎钻洋洋洒洒泼在夜空中,璀璨的银河清晰可见,月色迷蒙,长安十里灯火映着满天星斗,美得像个仙境。
李心玉情不自禁站起身子,扑到雕栏前,赞叹道:“好美!”
“臣夜观天象,算出今夜的星辰最清晰灿烂,星月同辉,一年来也难得见上几次。”贺知秋嘴角带笑,仿佛也沉溺在这一片夜色中,“可巧,碰上了公主的生辰。”
一阵风吹来,李心玉冻得一哆嗦。
星空是美,但,也真的很冷啊!
李心玉忘了裹披帛,单薄的春衫被楼上的大风吹得十分凌乱。她在风中站了片刻,上下牙不住地打颤,勉强笑道:“贺大人有心了。”
裴漠一副看不下去的模样,冷着脸走上来,脱下自己的外袍给李心玉披上,还不忘淡淡剜贺知秋一样。
熟悉的醋味弥漫开来。
贺大人痴迷于星象,对冷得发颤的李心玉和嫉妒得发狂的裴漠浑然不觉,颇有遗世独立之风。
唉。深更半夜一起看星星,是否有些怪异?
“咳。”李心玉干咳一声唤起贺知秋的注意。
贺知秋将视线从夜空中收回,落在李心玉身上,带着询问的意味。李心玉不想让贺知秋误会,洒脱一笑道,“贺大人,本宫已经有心仪之人啦。”
她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笑意的眼睛一直望向裴漠。
裴漠下压的唇角微微翘起,面色总算没那么难看了。
贺知秋有些不明所以,半晌才轻轻‘哦’了一声,微笑道:“臣恭喜公主,找到了意中人。”
他笑得很真诚,这下轮到李心玉不明所以了。她问:“你就没有什么想法?”
若是没有男女情爱的想法,谁会大晚上的找人看星星?
“有何想法?”贺知秋微微侧首,满眼都是稚子般的单纯,没有任何功利之心。
或许,他真的只是将自己当做恩人和知己?
如此想着,李心玉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小声道:“抱歉。是本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贺知秋并不介意,慢吞吞道:“其实,星星比人要好懂得多,方向,位置,吉凶,一看便知。不像人心隔着肚皮,我总是无法猜透。”
“哎,可不是么。”这话算是说到了李心玉的心坎里,勾起她许多前尘往事。
星空之下,高台之中,两人并肩而立,颇有知己惺惺相惜之意。
一阵风卷地而来,乌云蔽月,星光黯淡。裴漠抱剑站在廊柱下,忽见一道寒光折射,刚好映着李心玉的背影上。
裴漠瞬间站直了身子,顺着寒光闪现的方向望去。这种寒光他实在太过熟悉,乃是锋利的冷铁在月光下折射出的光芒……
果然,对面的屋脊上站着一条纤细的黑影。
星罗。
裴漠并不想惊动李心玉,便手撑栏杆,翻身跃下高楼,几个腾跃间稳稳落在屋脊之上,与黑衣少年对峙。
“皇宫禁卫森严,你如何进来的?”裴漠站着不动,可浑身气场全开,带着肃杀之气,低声道,“我说过,不要妄想接近她。”
“放心,我没打算动她。”星罗懒懒一笑,露出嘴角的小虎牙,“只是三娘子想你了,托我来看看你。”
而观星楼上,李心玉连打了几个喷嚏,实在是受不了寒风凛冽了,便吸了吸鼻子道:“多谢贺大人邀我观星,可时辰已晚,本宫该回去了。”
“臣送殿下。”
“不必不必,有裴漠在。”说着,她往廊下一看,顿时愣了,那里空空如也。
裴漠呢?
“殿下的护卫,兴许有些急事。”贺知秋仍是平淡的表情,温吞道,“月黑风高,还是臣送您出门。”
李心玉四下找不到裴漠,只好笑道:“有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