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呀皇兄,”李心玉无奈叹气,伸手捏了捏斗公鸡似的李瑨,温声道,“我已经长大了,你何时才能长大啊?”
说罢,她拍拍手,转而对裴漠道:“还能走么?能走就跟我回去罢。”
‘长不大’的李瑨气鼓鼓站在原地,冲着妹妹的背影道:“行,你长大了!老子不管你了!”
他拂袖,暴躁地来回走了两圈,愤愤之余又生出几分担忧,幻想了一万种宝贝妹妹遭遇不测的可能,什么遇刺啦、被绑啦,越想越可怖。终是忍不住了,他掉头就往外冲,一边走一边咬牙切齿道:“心儿!我比你大整整四岁,怎么就没长大了?”
李心玉刚出门到了街上,就被几个公子拦了去路。
其中一个带着兽首面具的男子道:“小郎君,方才斗兽场一战,我们对你的这位打奴很有兴趣,这样吧,你开个价,我们将他买了。”
原来是看上裴漠了。
李心玉负手而立,漫不经心一笑:“抱歉,他是非卖品。”
兽首男子仍不死心:“五百两,如何?”
李心玉笑了声,眯着眼,目光泛着凉意:“滚。”
“八百两……”
“退下!”
毕竟是帝姬,再怎么散漫,身上多少也会沾染些上位者的威严。她沉沉一喝,那几位男子便不敢造次,灰溜溜退下了。
身后,裴漠意味深长道:“罪奴值八百两银子呢,公主当真不卖?”
李心玉撇了撇嘴,哼唧道:“本宫像是缺银子花的人么?”
说到钱,她猛然想起:“坏了,你给我赢的钱忘了向庄家领回来了!不行,得让白灵去走一趟,这可是你为我赢的第一笔金呢。”
裴漠笑了,问:“赢了多少?够为我赎身么?”
“本宫把你从奴隶营里捞出来才几日,就想着要赎身?”李心玉背着双手倒退着走路,玲珑眼透过兔子面具,笑哼道:“路还长着呢,好好表现吧你。”
裴漠握拳抵在嘴边,压抑地咳了咳,方哑声笑道:“开玩笑呢,罪奴不会忘记公主的恩情。”
李心玉听了只是笑笑。裴漠的话姑且信一半罢,有前车之鉴,不敢全信。
此时酉时刚过,华灯初上,排排艳丽的红灯笼将欲界仙都照得如同白昼,雕梁画栋更添靡丽之感。灯火辉煌,长空皓月,更显长安帝都泱泱大气。
夜晚的欲界仙都才是真正的销金窟,街道两旁的伎馆都开门做生意了,所有伎馆的一楼都用栅栏围着,做成一个个笼子的形状,而笼子里则盘坐着各色燕瘦环肥的艳装美人儿。她们从笼子里伸出一只只白生生的手臂,意兴阑珊的朝着街道卖笑,期盼换来恩客的垂怜。
木笼子里关着的是最低等的风尘女,银笼子里的容貌才艺都会更出色些,而关在金笼子里的,则是全长安烟花柳巷中最美丽动人的姑娘。她们温柔体贴,才貌双全,有大把大把的男人为他们挥金如土,为他们疯狂。
在那一群美人中,李心玉甚至看见了几个清秀干净的少年郎。
“小郎君,进来陪奴家喝杯酒可好?”
“小郎君,来我这儿听小曲儿呀!”
耳畔娇笑不断,李心玉回首,俏皮的兔子面具下,一双玲珑眼璀璨异常。她调笑道:“小裴漠,她们在叫你呢?”
裴漠持剑而立,挺拔如松,也笑道:“公主,她们是在叫你。”
正说着,一片霞粉色的花瓣飘然坠地,来不及惊叹,花瓣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天空中竟然下起了花瓣雨。星空闪烁,灯火如昼,淡粉的花瓣纷纷扬扬,落在屋顶、地面,落在李心玉的发顶、身上,也落进了裴漠的心里。
“奇怪,隆冬时节,哪来的这些花瓣?”李心玉抬掌接了一片花,放在鼻端嗅了嗅,随即打了个喷嚏。
她抬头一看,只见金碧辉煌的朝凤楼回廊上,站了数位素衣美人,美人们将花篮中的花瓣一一洒下,纷纷扬扬的花雨中,她们高声笑道:“各位看官,拂烟娘子见客啦!”
话音刚落,人群中便爆发出一阵骚动。
“柳拂烟!是长安第一美人拂烟娘子!”
“快看,真的是柳拂烟!”
李心玉一头雾水。沉默了片刻,她望着裴漠,大言不惭道:“这个柳拂烟是谁?长安第一美人不是我吗?”
裴漠没有回答她,只是抬头,安静地望着楼上的长廊处。
李心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顿时呼吸一窒。
那一刻,她确然是看见了此生最美的情景:红妆美人,美丽无双,宛如月中仙子谪落尘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