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汴京传出了当朝二皇子身染恶疾,救治七日最终不幸亡故的消息。
因太医判定此疾具传染特性,说二皇子的家眷也陆续出现了相似病症, 皇帝忍痛下令,命整个皇子府上至皇子妃与小皇孙,下至仆役小厮, 集体迁出人口密集的汴京城,接受隔离医治。
大街小巷, 人们议论纷纷, 说难怪二皇子从七日前起便不知所踪,皇子府近来也像空宅一座无人出入, 又说二皇子正当壮年, 飞来横祸, 真是可惜可叹。
为免引起恐慌,皇帝下派太医在朝中乃至全城范围内开始防疫。几天过去, 确认疫情并未爆发才撤除了警戒。
百姓们松一口气的时候,知晓内情的人却在感慨,皇帝为维护皇家的颜面, 这场戏做得, 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皇家养了个通敌叛国的儿子, 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整个大齐都将沦为天下人的笑柄,所以打从一开始, 皇帝就没打算公开治赵瑞的罪。
满门抄斩未必要上法场,也可以用这样隐晦的手段施行。
但纸终归包不住火,这事瞒过了天下,却瞒不过朝堂。
朝廷中上层的官吏本就大多政治嗅觉敏锐,又有丰富的消息渠道,很快便都清楚了通敌案的首末,也因此得知了太子不惜己身,为朝臣直言死谏的事迹。
涉案的官吏虽面上不敢张扬,心底却都暗暗记下了这笔恩情,听闻太子自死谏呕血当场后便一直卧病在榻,无力理政,又见四皇子趁势在朝议时大展锋芒,便一个个暗中给他使绊子,自发往太子|党那边靠。
赵珣好不容易扳倒了赵瑞,本预期朝中风头将偏向于他,却不料一点好处没捞着,反给太子做了嫁裳。
甚至就连原本不参与结党的薛家,也时而迎合起了太子|党的政见。
稳定多年的三角局面因缺了二皇子这一角,成了一块两头忽高忽低,摆晃不定的跷跷板。
汴京朝堂的争储形势由此愈渐风云变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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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瑞通敌案尘埃落定几天后,皇帝召请代父押送奸细进京的霍舒仪入宫。
霍舒仪此前一直奉圣命秘密待命于城外,刚一进城,又要独自往宫里去,沈令蓁不免为她捏了把汗,担心皇帝会从她嘴里试探霍家的情况。
倒是霍留行宽慰了沈令蓁,说出不了岔子,霍舒仪过去一年一直跟着霍起在军中历练,如今成熟稳重不少,否则霍起也不会把这一趟重要的差事交给她了。
霍留行养了几日,身子稍稍利索了些,偶尔已经能够下地行动,但为加快复原,多数时候依旧老老实实卧床养伤。
霍舒仪从宫里出来时,他刚喝下安神止痛的汤药不久,正在午睡。
左右霍舒仪此番要逗留京中一段时间,也不急这一时半刻,沈令蓁便没有叫醒霍留行,自己到了府门外迎她。
霍舒仪为免给霍家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此前一阵子丝毫不曾跟霍留行通信联络,暂时还不晓得他受伤的消息,从那高头大马上下来后,一看府门前只有沈令蓁,眼底微微一黯,冲她勉强挤出个笑来,叫道:“二嫂。”
两人一年多不见,上回分别时还在计划一道上街施粥,此刻都有些恍如隔世的陌生。
但沈令蓁一心牵挂宫里的情况,一时也没顾得上忸怩,立刻上前去,压低声问:“圣上没为难你吧?有没有跟你打听什么?”
霍舒仪摇头:“只是给了我一些赏赐,要问我话的时候,东宫那边来了人,我就被放回来了。”
沈令蓁放下心来,与她寒暄道:“你这一趟辛苦,先进屋喝口茶歇歇。你和妙灵的院子一早就辟出来了,只是与庆阳的格局难免有些不同,你若觉得有什么不妥帖的地方,尽管差使下人去改动。”
霍舒仪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跟她入里后,左看看,右看看,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二哥呢?”
“他在午睡。”
霍舒仪狐疑道:“二哥从前不是没有午睡的习惯吗?”
沈令蓁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暂时不方便解释,一直领她到内院一间空屋子,避开了闲杂人,才将霍留行受伤的前因后果讲给她听。
霍舒仪惊诧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拔腿就要去找霍留行,一抬脚记起这里不是庆阳霍府,又停了下来,回过头问沈令蓁:“二哥现在怎么样了?他的院子在哪?我能去看看他吗?”
“你放心,医士说他恢复得不错,只要养踏实了,不会落下什么严重的病根。”沈令蓁犹豫了下,“我一会儿就带你去看他,只是现在,我有些私话想与你说……”
她说着挥退了婢女,将房门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