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子不敢假传少夫人的话。”
薛玠笑了笑:“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家去。”他说着抬脚就走,走两步又停下来,回头道,“你家姑爷……这些日子对她好吗?”
蒹葭一愣,忙点头:“姑爷待少夫人很好。薛郎君何出此言?”
薛玠皱了皱眉:“我见过去一年,你家姑爷对她不闻不问,来汴京头一日又去了明朝馆。”
蒹葭笑着摆手:“薛郎君误会了。姑爷去明朝馆并没有做逾越之事,这过去一年,也并非对少夫人不闻不问,而是隔三差五便送花给少夫人呢!”
薛玠一愣:“送花?你家姑爷也……”他话说到一半顿住,蹙起眉来,“你怎么晓得,那是你家姑爷送的花?”
“姑爷亲口与少夫人承认的。”蒹葭一愣之下听出不对劲,“难道那花不是……”
*
蒹葭这一去,等赵瑞的鳆鱼送到东厨下了锅都还未归,直至晚膳时辰才匆匆回来。
沈令蓁人已在席上,正等霍留行来用膳,见了她怪道:“怎么去了这么久?可是阿玠哥哥与你说了什么要紧话?”
“还真是要紧话。”蒹葭把方才的前后经过囫囵讲了一遍,“薛郎君说,那花是他送的!”
沈令蓁一愣:“可是郎君分明说……”
“薛郎君本无意打扰您,只愿您收到花高兴就好,可见姑爷这样欺骗您,他说他实在觉得荒唐,这才必须将真相告诉您。”蒹葭展开一张长长的字条递给她,“少夫人您看,这是薛郎君方才列的单子,夏秋冬春,所有的花都在上头了。”
以沈令蓁的记忆力,一目十行扫过一遍,便知的确不假。
这个脸比城墙厚的骗子!
她气极反笑,抬手一巴掌就要拍到几案上,落到一半又猛地抓住自己的手。
拍疼了多不划算。
气没处泄,沈令蓁脸涨得通红。蒹葭在旁替她顺背,一耳朵听见轱辘声从外边廊庑传来。
沈令蓁迅速将薛玠的字条藏进袖口,深呼吸几口缓了缓,笑对霍留行:“郎君来了。”
霍留行刚刚得到京墨查探回来的消息,知送花人原是薛玠,正沉浸在不爽之中,对她淡淡“嗯”了一声。
还有脸冲她摆脸色。
沈令蓁咬咬牙,笑着迎上去,接过空青的活,推着霍留行的轮椅说:“郎君快些来用膳,这鳆鱼炖汤,头一锅最是味美。”
霍留行看她这格外热情的样子,皱了皱眉,对空青和京墨使了个眼色。
两人耸耸肩,齐齐表示不解。
沈令蓁亲手盛了一碗浓汤,往里加了两只鳆鱼,递给霍留行:“郎君趁热吃。”
他接过来,喝了一口汤,莫名被她这热切的眼神瞧得有些心虚,抬起头试探道:“有话与我说?”
“被郎君发现了,”沈令蓁笑眯眯地说,“是我有求于郎君。”
霍留行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很是大度地挺直了腰背:“你但说无妨。”说着状似漫不经心地塞了一只鳆鱼到嘴里慢慢咀嚼,上位者的架势摆得十足。
还但说无妨呢。
沈令蓁心底冷哼一声,面上却依旧笑着,托着腮道:“是这样的,我方才逛了一圈家里的园子,总觉那花圃还缺了点颜色。我觉得郎君此前最后一次送来陵园的花特别好看,却不知那是什么品种,还得请郎君解惑。”
霍留行舀汤的动作一顿:“家里这红红绿绿的已经快填满了,要那么多花做什么?”
“可就是好看啊!”沈令蓁轻轻扯着他的衣袖,“我与郎君成婚这么久,从没让郎君给我买珠宝首饰,锦缎华服,如今就这么一点心愿,郎君也不肯依我吗?”
依,那必须依。
霍留行咬咬牙:“但你也知道,那花不是我亲自安排的。要不这样,你说说看,它长什么样,我想办法去替你弄。”
沈令蓁比划着道:“那花每朵都有七瓣,每瓣都是不同的颜色,分别是——赤橙红绿青蓝紫,闻着还有奶香气呢!”
“……”
霍留行看了一眼京墨和空青:还有这种花?
两人齐齐小幅摇头:闻所未闻。
霍留行低咳一声:“哦,我去找找看。”
“郎君用不着找,问问上回替你给我送花的手下不就行了吗?”
他微笑道:“你说的对,是我舍近求远了。”
让他找,让他找,让他找得满头大汗,找得地老天昏!
沈令蓁呵呵一笑,开始低头吃菜,正觉快意,忽然听见筷子落地的清脆响声。
她一愣,抬头看去,竟见霍留行当真满头大汗地捏着自己的喉咙,像被掐岔了气似的昏了过去,“咚”一下栽歪在了轮椅上。
蒹葭和白露一声惊叫。
沈令蓁蓦地站起:“郎君,郎君你怎么了?我不是故意……不是故意咒你的!”
空青和京墨也大惊失色,急急奔上前来。
只是此刻厅堂上惊慌失措,乱成一团的众人还不知道,他们的郎君当下突发的病症,在千年之后会有一个非常响亮的学名,叫做——海鲜过敏。
作者有话要说: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注:鳆鱼是鲍鱼在古代的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