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鹭岛,楚千寻一路把叶裴天背上楼,叶裴天住在隔壁那栋别墅的二楼,卧室的窗户“恰巧”和楚千寻的卧室相对。
“小叶这是怎么了?”难得在家的冯婆婆迎出来问了一句。
“他没什么事。”
楚千寻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二梯的拐角,身后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随后进门的高燕和严雪一左一右挽住了冯婆婆的胳膊。
“没事,没事,婆婆你别管他们俩。”
“小叶今天做不了饭了,婆婆咱们中午吃什么?”
“行啊,今天婆婆我来煮。正好今天得到了一袋新磨的面粉,永春还带回来一块三层肉,我给你们做杂酱面吃。”冯婆婆笑眯眯地说。
像鹭岛这样面积大、人口少的岛屿和内陆那些小基地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在岛内有足够的土地开辟农田,第一波作物成熟之后,已经可以基本满足岛内居民最低标准的生存需求。
基地建立初始,基地内的管理者就尽可能地在岛内规划开发出种植区。因为土地有限,粮食紧缺,这些田地被严格看管,雇佣经验丰富的农民精耕细作,并有专业的农业专家负责监督,力求产量最大化。
冯婆婆和戚永春的异能在这里大受欢迎,不过才到了几日,上门来邀请的人已经络绎不绝。特别是戚永春,每天异能没耗得一干二净,基本回不了家。
一路在战斗中出不了力的二人,突然在这个基地发现了自己的价值所在。
每日带着丰厚的报酬,或是别人作为谢礼的蔬果农作物回家,感觉就像有了根,站住了脚,日子开始过得踏实而安逸起来。
楚千寻推开叶裴天的房门,这还是她第一次进这个屋子,屋内干净得让她几乎有些自惭形愧。
整齐的纯色床单,一尘不染的地面,带着一点生活气息的小盆栽。
楚千寻左右看了看,推开浴室的门,把浑身黏糊糊的叶裴天丢进干燥的浴缸中,转身去楼下提了两桶水上来。
她端了一把小凳子,坐在浴缸边上,把叶裴天的脑袋掰出来,开始努力清洗他那些黏满魔物分泌液的头发。好不容易洗好了头发,楚千寻拧了一把干净的毛巾,从他的脸部,耳后,脖颈开始一点点擦拭清洗。
“不……不用了,千寻。”叶裴天结结巴巴地说。
“那怎么办?你打算直接在浴缸里躺一整天?”楚千寻抬起叶裴天的下巴,拧起湿毛巾顺着脖子往下洗。
“当时敢把我一把甩到地上,现在倒知道不好意思了?”欺负他动弹不得,楚千寻手中故意使坏,还要不怀好意地挨着他的耳边用气音说话,“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你。”
随着她手中的动作,剔透的水珠顺着通红的肌肤一路滚落,那白皙的脖颈随之涨得通红。
“你要不好意思,就说一声,我去请永春上来帮忙?”楚千寻手中不停,口里开着玩笑,“也许你更喜欢男生帮忙做这个?”
叶裴天闭上眼,紧抿住了自己的双唇。
等楚千寻把干干净净的叶裴天从浴室里带出来的时候,感觉这个男人已经被他自己蒸熟了。
楚千寻好笑地把叶裴天放在床上,盖上薄被,将脑袋搁在床沿。自己坐在床边的木地板上,拿一条大浴巾慢慢帮他擦干头发。
叶裴天的床头柜上摆着两本书和一个铁罐,罐子里整齐地装着一大束还没使用的荧光棒。
楚千寻叹了口气,慢慢擦着手中湿漉漉的脑袋,“以后别这么干了。”
叶裴天没说话,他的耳朵尖还是红色的。
“你要有什么想法至少提前和我说一下。”楚千寻接着说。
“你舍不得我受伤。”仰躺着的叶裴天突然开口,“我也一样。”
楚千寻知道自己其实也没什么资格数落叶裴天。她自己拼起命来,更加的肆无忌惮。在战斗的时候,她也很少问过叶裴天的意见。
“我比较擅长格斗,对怪物的技能也熟悉,近战本来就应该交给我才对。你的能力适合控场,还是要离战场远一些。”
“我最大的能力是不死。你却从来不愿意使用我……这个能力。”
楚千寻放下浴巾,捋了捋叶裴天半干的短发,俯下头凝望着他带着点水光的清透双眸,
“不会死之后,就能不再害怕死亡了吗?”
叶裴天回望着她的眼睛,半晌之后,认真回答:“只要你在,就没那么可怕,”
这是个腼腆的男人,不太擅长说话,但为什么他每次说起情话来,都这么能打动人心。
楚千寻双手捧着他的脸,轻轻把一个吻落在他的额头。
下楼的时候,香喷喷的杂酱面已经做好了,她就留在了这边吃饭。
油汪汪的肉酱,筋道的面条,再配上爽口的黄瓜丝,令人食欲大开。大家围坐在餐桌边,大快朵颐,享受着这末日之后难得的美食。
这样一份普通的杂酱面在末日之前算不得什么,但在此时此刻,当真不是普通人能够享受的食物。
在远处一个污水横流的街区,昏暗而堆满杂物的房间内,一位不足十岁的小女孩把手中仅剩的饼干泡进凉水中,小心翼翼地端到床边。
“哥哥,哥哥,吃一点东西?”她伸手推了推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男人。男人的身体正发着惊人的高热,蒸腾的热气甚至形成肉眼可见的白烟,丝丝缕缕从他身躯上散发出来。
女孩勺起一勺泡成汤水的饼干糊,想要喂进兄长的口中。但他的兄长毫无反应,珍贵的食物白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一点没有吞咽下去。
怎么办?
年幼的女孩一筹莫展,这是家里仅剩的食物。
昨天,当她躺在家里的床上,饿得快要昏死过去的时候,就是兄长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一份这样香喷喷的饼干,泡在水中泡成糊糊,灌入她的口中,让她感到自己从新活了过来。
钟幼云心中十分后悔,早知道哥哥会病成这样,昨天自己就不应该嘴馋吃了那么多饼干。真应该多给哥哥留下一些。
她咬咬牙,拼命把哥哥的身体拖上了床铺,又把家中仅剩下的一点水淋湿了一条手绢,覆盖在兄长滚烫的额头上。
至此魔种降临之后,钟幼云这几个月都没有吃饱过一顿饭,长期营养不良和饥饿使得她的身体十分虚弱。
成年男人的重量对她来说过于沉重,做完这些事的钟幼云感更加饿得前胸贴后背。但她始终没有动桌上那半碗饼干糊糊。
哥哥一定会好的,这些东西留着他醒来的时候吃。她对自己说。
她躺在兄长的身边,蜷缩起小小的身体,饥饿和疲惫覆盖了她的感官,让她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沉睡。
睡梦中的钟幼云做了一个梦,梦境中的自己坐在整洁而精致的餐厅中,粉红色的桌布上摆着无数令人垂涎三尺的美食,她欢呼一声,飞快地往口中塞着甜美的奶油蛋糕,那融化在唇齿间的美味,令她开心地几乎要哭了出来。
兄长和父母坐在餐桌的对面,笑盈盈地对着她说:“吃吧,幼云,多吃点。我们家幼云从今天开始,不用再省着吃了了。”
钟幼云一下睁开了眼。
眼前依旧是破败而昏暗的屋子。
她的哥哥钟鸿飞已经醒了,正坐在床前,手上端着那个碗,一点一点的喂自己吃那些泡开的饼干糊糊。
“我不饿的,哥哥。你自己吃。”钟幼云伸出柴火棍一样细小的手臂,挡住了碗。
钟鸿飞的眼眶一下就红了。
他的心中突然万分感激赠予这包饼干给自己的那位少女。
昨天他勉强走回家中的时候。妹妹已经饿晕在了家里。如果没有这一袋食物,在他发烧的这两天时间里,妹妹说不定撑不过来,就这样活活饿死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