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即将过来时, 阮小七还没彻底游出岸上人的视线,他深呼吸一口气潜进岩浆后,没多久, 就听见了那凤凰响亮的问话。心里忍不住腹诽:谁啊?脑子这么不灵光,居然没躲起来。
他怕凤凰听觉灵敏, 也不敢偷偷往前游,沉在岩浆中, 一动不动, 便连胸膛也没了起伏。
又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一阵乐声。
阮小七分不出吹得算不算仙音,他只知道这乐声徐徐流淌, 舒服得他想要眯起眼睛,躺在这儿一动不动地享受律曲。
躺了几息, 才脑子一懵地反应过来——
等等, 外面站着不动,被凤凰逮个正着的傻子,该不会是白玉堂吧?
再一想起林稚水交给白玉堂的律管, 阮小七更加确定了, 就是白玉堂在吹奏。
他为什么要主动暴露?
阮小七迷茫呆滞了片刻,突然拍了拍脑袋。
嗐, 想那么多干什么, 锦毛鼠那家伙向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与其去琢磨他的想法,不如趁着凤凰们都在听乐曲, 不会注意到岩浆下的动静,多游几里路,早一步到湖中心, 早一步带走凤雏。
*
“何方宵小,乱闯我族禁地!”
凤凰们扬着羽翼,居高临下看着白玉堂。
白玉堂仰头,“啪”地收了纸扇,轻敲掌心,面上不见惧色:“既是禁地,为何不立碑?”
“天底下都知道,梧桐林是凤凰一族的族地,火湖在梧桐林深处,你私入梧桐林,一路走至腹地,难道你想狡辩你并不知情?”
“我确实不知情。”白玉堂脸上‘惊异’‘无奈’‘歉意’的表情显露得恰到好处,“实是抱歉,我自幼与师父在深山中学习音律,不知天下事,这次出山,见到此地风景优美,乐兴大发,便循着美景走过来,不曾想误入贵宝地,还请见谅。”
说完,白玉堂似模似样地拱手鞠躬,温文尔雅的样子让崇尚乐理,尊敬雅士的凤凰心生好感。
但是……
“也不能凭你一张嘴就说是误会,你闯入禁地是事实……”
白玉堂接过话来,神色诚恳:“不知贵族要如何处罚我?”
凤凰杀气腾腾:“擅闯禁地者,死!”
“我手无缚鸡之力,也打不过诸位,看来唯死而已了。”白玉堂无奈地笑,“不过,死之前,能否再让我吹最后一次律管?我师父说,我的音律乃凤凰之鸣,也不知是真是假,今日见着真凤凰,临死之前倒是能够解了我心头之惑。”
凤凰们一瞅。嘿,这人口头上挺谦虚的,倨傲的表情却一览无遗。证明这人心里可不觉得他师父说的是假话,甚至认为自己的吹奏的乐曲不比凤凰的清鸣差。
这可就引起骄傲的凤凰一族不服气的心理了,“你吹一个我们看看。”
白玉堂坦然地摘下了挂在腰间的律管,通体翡翠的短管在他手中骚包地转出了两圈虚影,随后才轻轻放到唇边。
美妙的音乐流泻而出,尽管在人族范围内已算是高明,凤凰们却是满脸嫌弃——
这样的音律,还敢跟他们比?随便来一只刚出生没几年的小凤雏,都比这吟得好听。
白期盼了。
白玉堂的乐声从清悦忽地往上一抬,就好似蓝天白云忽然划过闪电,同时到来的,还有轰鸣雷音。
曲子奏到高潮了。
可这依然没能让凤凰刮目相看。其中一只正要不耐烦地打断白玉堂,让他不要再丢人了,一粒冰凉的小点落在了它额上。
一只只凤凰倏地化为人形,手掌张开,接到纷纷扬扬的白点。
碧空澄澈,火云万里,可是,天下雪了。
最先发现霜雪的凤凰懵懵地凝视着掌心白雪,仿佛被看不见的东西退了一下,踉跄地差点忘了飞行,“怎么可能!他的乐曲明明还是凡间音乐,怎么会做到引动天地!我不信!”就像猫炸了毛,“我都做不到!区区一个人类!不可能做到!”
容貌美到了极致,便能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音乐高到了一定境界,也是差不多的效果。能引动异象,必然是好音乐。
可是!
凤凰们想不通,在他们的感觉中,这乐声明明三分艺七分技,绝对没到游鱼出听,驷马仰秣的地步啊!“啊啊啊——”一个凤凰抬手拼命抓挠着头发,“想不通想不通!”
“但是,天道不会说谎。”另外一个凤凰迷惘中带着坚定,“可能因为种族不同吧,或许这是人族才能欣赏的音乐?就像我们不觉得老虎的啸声多好听,虎族的虎却都认为他们的王的啸声威武雄浑,不同凡响。”
“原来如此!”
“肯定是这样了!”
“也有可能是他乐声中有我们还没悟到的东西,学无止境啊各位!”
白玉堂听得他们讨论,瞳中泄出些许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