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日太热,实在不想出门,”班婳与他并肩走在一起,顺着走廊到了九曲湖桥上,雨水打在伞上发出霹雳啪啪的声响。
“小心。”容瑕轻轻环着她的肩,把伞往她这边偏了偏,“往这边一些。”
班婳笑盈盈地看了他一眼,转头看向湖中盛开的荷花,“雨中的荷花,似乎别有一番风味。”
闻言,容瑕放缓脚步,陪着班婳慢慢赏起花来。
“据传很久以前,荷花池里有一个鲤鱼精,”容瑕看着在水中欢快游乐的鲤鱼,“她整日里修行,最后终于变成了人形。”
“最后爱上一位书生了?”
容瑕摇头。
“后来变成神仙飞走了。”
班婳:“……”
“这故事你讲来唬我的?”班婳斜眼看。
容瑕笑出声道:“婳婳真聪明,竟是被你看出来了。”
“我该谢谢你的夸奖吗?”班婳哼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别的,就看到容瑕脚下一滑,眼见就要摔倒。班婳忙伸手揽住他的腰,把人给楼了回来。
被美人救了的感觉就是……
有点香,有点软。
班婳轻轻地拍了拍容瑕的肩膀,伸手扶正雨伞,“没事吧?”
“没事,”容瑕摇头笑道,“多谢婳婳,只是你的身上被雨水淋湿了。”
班婳用手背摸了一下脸,庆幸道:“幸好今天出门我没有用妆,不然花了妆可难看了。”
“容貌不过是外物,只是淋了雨容易感冒,”容瑕不敢再让班婳淋雨,牵住她的手,加快了脚步。
回到主院后,容瑕就让吓人备热水,然后对班婳道:“我还有些事需要到书房处理,这个屋子我不曾用过,你放心便是。”
说完,他担心班婳尴尬,便匆匆离去了。
不一会儿,热水浴桶送了上来,又有婢女送来干净的衣物,班婳带来的两个女护卫一个守在门外,一个守在屏风旁,倒是无人来打扰。
沐浴过后,班婳换上容瑕让人准备的衣裙,发现这身衣服意外的合身。瞧这布料与样式,都像是新做出来的。她懒洋洋地坐在贵妃榻上,把头发披散在身后,由婢女给她擦头发。
“你们侯府上,来过女客?”她问一个婢女。
“回郡主,因为府上没有女主人,所以侯爷从未待过女娇客,倒是一个老妇人老太太来过。”
“他这般模样,倒是招老太太们的喜欢,”班婳坐直身体,“让人通传你们侯爷一声,就说我这边已经换好衣物了。”
“是。”
容瑕过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换了一套衣服,看样子也是沐浴过的。见他进来,班婳朝他招了招手,然后指着身上的衣服道,“容侯爷,不知这衣服从何而来?”
“前些日子让鄙府绣娘赶制出来的,”容瑕笑道,“我想着你来我这里的时候,若是不小心打翻了茶,或是溅了泥水在身上,没有替换的衣物反而是不美。所以便让鄙府绣娘做了你能上身的衣物,看来尺寸还挺合适。”
班婳没有想到容瑕竟然如此细心,愣了一下才道:“原来如此。”
班婳的头发披散在身后,就像是最美的黑色绸缎,柔顺光滑,容瑕目光落在她的头发上,又飞快的移开自己的眼睛,“我让人熬了姜汤,你喝一点。”
“不喝,”班婳皱眉,“太辣了。”
“我让他们在汤里放了糖,不辣的。”容瑕知道班婳嘴巴挑剔,当下便笑了,“我陪你一起喝。”
班婳扭头往门口一瞧,已经有丫鬟端着姜汤来了,她叹口气:“大热天的,还驱什么寒啊。”
容瑕不说话,只是温柔地笑看着她,一双桃花般的眼睛含情脉脉,让班婳实在无法抵抗,只能乖乖地把姜汤喝了下起。
俗语有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她这好色的毛病,大约是改不了了。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可是外面的雨势一点都不见小,仿佛是老天爷把前些日子积攒下来的雨一块儿倒出来。
“今夜就别回去了吧,我让人到静亭公府告个罪,”容瑕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时不时还有雷声响起,“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有半分冒犯。”
于礼而言,班婳留在容家并不合适,但他们两人本是即将成婚的人,只要两家人不太在意,规规矩矩地留宿一夜,也不是太大的问题。与那些养美人儿在府中取乐的贵女、公子相比,班婳与容瑕就是如莲花一般的小清新。
班婳最终答应了下来。
用完膳的时候,容瑕忽然道:“听闻你前几日给陈贺阳送过礼?”
陈贺阳?
班婳愣了一下,才想起此人就是那个倒霉的陈状元。于是点头道,“嗯,我让人带了些东西送给他。这个人虽然比不上你,不过比那些迂腐的酸儒讨喜。”
容瑕笑了笑,没有再提这事。
那个陈贺阳他见过,长得虽然勉强称得上出色,但是以婳婳的眼光,自然是看不上这种姿色的人。
夜里班婳睡得有些不踏实,可能是雷声雨声太大的关系,虽然今晚格外凉爽,但她在半夜时分醒过来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隐隐听到隔壁容瑕住的院子里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她从床上坐起身,犹豫了一下,还是披上外袍走了出去。
“郡主?”两个睡在外间的女护卫听到内室传来动静,忙从榻上坐起身,见郡主披头散发的从内室走出来,都吓了一跳,“郡主,您怎么了?”
“我听到隔壁院子里传来动静,你们听到了没有?”
“我等并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今夜风大雨大雷声响,想要听到隔壁院子的动静是件难事。
班婳皱了皱眉,“你们随我去看看。”
“是。”两位女护卫不会问班婳为什么要去,只是恭恭敬敬地跟着她出了门。
班婳没有听错,容瑕住的院子确实出了事。十余个黑衣杀手不知怎的闯进内院,杀掉了两个守在外面的小厮,与几个躲在暗处的护卫拼杀起来。
若是往日,早就有护卫过来了,只是今夜天气凉爽,被热了多日的下人们难得睡了个好觉,加上风雨声大,这边院子里的动静很难传出去。
杜九手里提着剑,全身上下已经被雨水淋得湿透了。他左臂受了伤,唯有靠着右手,死死的拦住冲上来的刺客。
“不管你们是谁派来的刺客,我们愿意付三倍的价格买你们收手!”
杜九刺伤一名扑上来的刺客,喘着粗气道,“各位兄弟做这个行当,无非是为了银子……”
然而这些此刻显然十分有职业道德,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这些刺客就又冲了上来。
“侯爷,退后。”杜九面色铁青,今晚上恐怕将是一场恶战,唯一的希望就是他们中间有人能够突破重围,叫来帮手。但是这些杀手显然是有备而来,门口被他们拦得死死的,根本没有机会出去。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与血水,表情变得狰狞起来。
容瑕被这些护卫守在后面,不过他却没有闲着,反而搭弓拉箭,射杀了两名杀手。他的剑术只是花架子,大业的名士大多会一些剑术,但都是风雅的剑术,他们的剑术不会杀人。
这些刺客有备而来,手段残忍,下手利落,显然是专业杀手。
他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护卫全都受了伤,面上毫无表情。这个时候,格外想他死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宁王蒋洛。
也只有他才会用如此胆大包天,却也见不得人的手段。宁王从未想过,若是他真能登上帝位,哪个朝臣敢效忠一个派人刺杀朝臣的皇帝?身为帝王,想要收拾朝臣的手段多得是,蒋洛选用了最下乘的手段。
这样的人,就算有幸成为皇帝,也坐不稳江山。
他算无遗策,竟是错算了蒋洛的脑子,这个人比他预想中还要冲动与愚蠢。他容瑕或许会有千般下场,但是却不能死在一个蠢货的手里。
箭羽搭在了弦上,容瑕眼睛微眯,箭羽飞了出去,穿透一名刺客的胸膛,刺客倒地身亡。
“侯爷,您先进屋里去,这里交由属下们。”杜九转身看向容瑕,“刺客心狠手辣,属下担心您受伤。”
按照现在这个情形,他真担心自己与其他几个护卫拦不住。
“不用。”容瑕再次取了一支箭,搭在弓上道,“你们能为我送命,我却不能贪生怕死。”
杜九眼眶泛红,这便是他们为什么愿意死心塌地的跟随侯爷。
一片赤诚,唯有热血回报之。
班婳走到院门外,见容瑕院子的门紧紧关着,但是里面去传来了兵器碰撞的声音。她眼神一黯,气沉丹田,“有刺客,抓刺客!”
女人的声音,在她们需要的时候,可以穿破云霄。
班婳这一身尖叫,足以让整个成安侯府的人都从睡梦中惊醒,同样也惊到了院子里的刺客。班婳声音刚落,一个刺客便举剑冲了出来。
利落转身,班婳反手拔出女护卫手中的剑,一剑刺过去,冲过来的刺客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睁着眼睛倒了下去。
女人……
一个会用反手剑的女人……
他整个世界陷入黑暗的那一瞬间,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身为杀手,大多不得善终,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最后会败在一个女人手里。
班婳不太敢看地上躺着的人,她撩起裙角,一脚踹开半掩的院门,提剑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