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第199章 噩耗(1 / 2)

我本闲凉 时镜 8689 字 6个月前

瞒是瞒不住的。

陆锦惜终究还是将那檄文递了过去。

顾承谦一张老迈的脸上, 皱纹里都似乎塞着灰, 显出一种沉沉的暮气, 只将这一页檄文拿住了, 放在那棋盘上看。

字黑纸白。

棋分黑白。

这一瞬间看过去, 竟让人看不清到底是棋盘还是檄文, 恍惚间都熔铸到了一起。

——是天下, 也是棋局。

一篇檄文,顾承谦看了足足有一刻钟。

那速度很慢,似乎要记住这檄文上所写的每一个字, 隐隐然也似要从这字里行间将一切的过往都抠出来, 一一对应。

苍老的脸上, 看不出情绪的起伏。

这一刻, 坐在这棋盘旁、陆锦惜注视中的顾承谦, 再一次成为了昔日在朝堂上呼风唤雨、不动声色的老太师,用他经年积累的镇定与从容, 面对着眼前汹涌袭来的山呼海啸, 将一切一切的外显的心绪都压下,仿佛这天地间没有任何事能让他色变。

可是,他看了太久了。

久到陆锦惜觉得外面的太阳似乎都要从窗边掉下去,久到她几乎要以为坐在棋盘旁边的乃是一座雕塑。

她实在担心, 终于还是忧心忡忡地开口:“太师大人……”

“我没事。”顾承谦终于将目光从这檄文上拔了出来,面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幻, 甚至还笑了一声, “聪明一世, 糊涂一时。善骑者坠于马,善水者溺于水,善饮者醉于酒,善战者殁于杀。我竟是看错了人的!”

又是一句陆锦惜没办法接的话。

她虽从顾觉非处了解过那一场围绕着薛况而在父子间爆发的决裂,却无法去想象彼时彼刻、此时此刻顾承谦是怎样的心绪。

于是只好上前,想将那檄文收起:“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大公子人还在宫中,不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左右是从保定举兵,便是打到京城还要一定时日呢。儿媳还是陪您,将这一局棋下完吧。”

顾承谦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陆锦惜便当他是已经同意了,只伸手把檄文收了起来,就要递还给大总管万保常,想要他拿下去。

可没想到,屋外这时候又来了人。

是个平日里在外院伺候的管事,负责太师府来客的接引与通传,此刻过来也是脚步匆匆。

人才到屋前,就被万保常看见了。

他便问了一句:“郑管事,何事要禀?”

“万总管,外头来了个人,要见老大人。我见此人面生,问他是何来历名姓,他也不肯说,只将此物递来,说是呈给老大人,老大人见了自然会见他。”

说着,便将那物呈上。

是一块小小的紫檀木牌子,上面雕画着一些图案。因隔着一段距离,陆锦惜也看不清上面到底是些什么。

万保常显然也不识得此物。

他从郑管事手中把东西接过之后,略略翻看一下,便走了上来,躬身将东西递给了顾承谦。

顾承谦接了翻过来一看。

站在他身边不远处的陆锦惜,也终于顺势看清楚了上面雕刻着的图案:是四爪飞鱼纹。

飞鱼类蟒,有二角,并不是什么特别常见的图案。

她隐隐觉得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

可顾承谦显然如那不肯道明自己来处和目的的神秘来客所言,一眼就认出这东西的来历了。

手握着那牌子,他竟怔然了好半晌。

郑管事与万保常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有些忧心,又有些面面相觑。

万保常没说话。

郑管事却小心翼翼道:“老大人,您看,这人要见吗?要不小的一气把人给轰出去?”

“不必,请人进来。”

顾承谦反手一压,将这牌子放在了棋盘上,只是无意之间那手指竟有些颤抖,以至于这一块牌子撞到了棋盘上不少的棋子。

一颗颗都错了位。

郑管事得了准信儿,连忙应声,去门口接待客人。

陆锦惜还杵在原地。

顾承谦转过眼眸来看了她一眼,便慢慢道:“丫头啊,我这里有客要见,这棋便不下了,你先回去吧。”

“是。”

陆锦惜本也想着回避了,且她看顾承谦神情似乎不是很对劲,猜也猜到来的该不是什么简单人,又在这节骨眼上,实在不适合有她在场。

所以她一躬身,就要告退。

只是没想到走到门口的时候,顾承谦又叫住了她,那一双因为年迈已经变得有些浑浊的眼眸注视着她,深深地看了一眼。

似悲,似喜,又似有无穷尽的心绪浮荡。

但最终只是道:“你的棋艺,尚需长进,有空多看看棋谱吧。”

“……儿媳谨记。”

隐隐然之间,她其实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对劲,既觉得老太师这一句话里藏着什么,又觉得这眼神里饱含着一种无法于外人言的深意。

可她这一时已无法去深究了。

人从屋里退了出来,陆锦惜向外一看,才意识到黄昏果然要到了,残阳血似的铺在台阶上,折叠出一条又一条的艳影。

外面喧闹嘈杂的声音已经小了下去。

想是那些想要逃离的百姓都已经被街上戒严的官兵与禁卫控制威慑,不敢再出门。

她顺着来时的路,依着那一条长长的回廊,就要回自己院子里去。只是刚过转角的时候,眸光一转,竟瞥见另一侧的走廊上两道人影匆匆走过。

一个是刚才去门外接引可人的郑管事。

另一个却是穿着一身灰扑扑的长袍,身材精瘦,看着上了些年纪,头发里夹着几根白,皮肤却细嫩白皙,下巴上干干净净没有半点胡须。

还有那行走间的步态……

陆锦惜脑子里灵光猛地一闪,一下就想起先前那一枚木牌自己在什么地方看过了,也同样在顷刻间对今日这神秘来客的身份有了猜测!

只是……

在这样的节骨眼上,这样的人来找一位已经致仕的老太师,是何因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