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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歌约了周行衍以后,人反而开始忙起来了。
春夏四、五月份和秋冬九、十月份都是旺季,各家发布会扎堆,Z家的第一次面试结果也已经出了,除了十分龟毛麻烦的二面三面以外,宋执似乎打定了主意不打算让她闲着,周四晚上,向歌Z家的代言这边刚结束,人一上了保姆车,经纪人已经早早坐在里面等着她了。
向歌的经纪人叫李垣,是宋执从寰球娱乐总部那边捞过来的,经验丰富眼光独到,老油条得很。
向歌连宋执都不怕,但是李垣一笑,她就慌,总有种半只脚已经踏进阴谋的圈子里了的感觉,就比如此时。
李垣笑眯眯地递给她一叠剧本。
向歌沉默接过来,翻了翻,没说话。
是部即将开机的电影剧本,李垣为她挑选了里面的一个女配角的角色。
李垣前几天已经来找过她,大概询问了一下她有没有转型的打算。
向歌长相镜头感确实是无可挑剔的,不可能只做平面这一块,然而往T台方向走,一七五基本上可以算得上是一个门槛了,她一米七三的个子,又实在是不太够看。
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Kate Moss的。
更何况她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
模特本来就是吃青春饭的职业,向歌甚至见过十四岁入行到二十岁已经是老油条的,除非真的条件极佳或者拿过大奖,不然主业转兼职,转行或者往娱乐圈发展几乎是必然的。
宋执和李垣挑剧本的眼光是不需要顾虑和怀疑的,更何况是一部电影,第一次就接触大荧幕,这绝对是其他人梦寐以求的机遇。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就想起了乔欣,想起了为了一次好的机会绞尽脑汁甚至可以付出巨大代价的徐艺绮。
向歌其实一直是一个没什么追求完全顺其自然的人,对于模特这一行,她也没什么喜欢或者讨厌的感觉,因为外形条件好,有人签,虽然很累,但是好歹钱也不少,她就理所当然的做了。就像她从法国回中国来读大学,完全意料之外的就考进了很好的电影学校。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大学还是表演系的,科班出身,回去拍电影,好像也算是老本行。
试镜时间是周一上午九点,向歌跟周行衍约好的时间是晚上五点半。
她垂着眼,摩擦着莹白纸张锋利的边缘,黑色的宋体字密密麻麻铺满了一张张纸,那里面是别人的人生,她将有机会体会那些陌生的喜怒哀乐,把她甚至以后的她们的故事演绎出来。
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向歌拿到剧本的时间有点晚,只有三天时间给她准备,索性她也不是完全没有经验的门外汉,把大学的东西捡一捡,用之后的三天时间剧本看个七七八八问题也不是很大。
晚上,她洗过澡以后,只开了客厅沙发前的大落地灯,人盘腿坐在地毯上翻开了剧本,白底黑字,大大的一个加粗的茧字鲜明的刺目。
向歌手里端着杯牛奶,翻开来看。
一页一页翻过去,她眼睫猛颤,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的牛奶已经洒了大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牛奶里加了太多糖的缘故,乳白色的液体仿佛也带上了黏稠感,洒在她睡衣上,顺着棉质的布料深深浸透,黏着大腿上的肌肤,湿淋淋的凉意没有尽头似的往骨缝里钻,连着指尖都变得冰冷。
耳边仿佛有低低的火车轰鸣声响起,向歌下意识地就抬起手来,冰凉发麻的手指紧紧捂住左耳耳廓。
电影名为《茧》,讲的内容,是家暴。
周一那天,向歌在闹铃响起前两个小时就醒了。
睡衣湿湿的前后贴着身体,初春屋子里凉意还足,被子一掀开,冷得让人想打哆嗦。
向歌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才慢吞吞地抬起手来,摸了摸额头,滚烫。
她掀开被子,下床走进浴室。
等宫茉来叫人的时候,女人已经坐在沙发上玩愤怒的小鸟,发梢湿着,没化妆,一张好看的脸素着,颊边却有点红。
眉色看起来比平时淡了几个色号,衬着整个人五官看起来都柔软了许多。
宫茉有点意外,把手里的早餐放到桌上,挑了挑眉:“今天不化妆?”
向歌抬起头来,没涂唇膏,唇色有点浅,声音微哑:“嗯,一会儿涂个唇膏就行。”
她们到的时候时间还早,人却已经不少了,向歌随便找了个角落等,垂着眼懒懒地样子。
几小时后,里面的房间喊到她的名字。
向歌摘下耳机,将手里的剧本和手机直接丢给了旁边的宫茉,人空着手进去了。
里面是一个空旷的房间,前面一排桌子坐着几个人,最中间的那个看上去三四十岁,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正在看她的简历。
“中影表演系?那为什么做了模特?”
向歌长身站在正中央,十分放松的样子:“当时觉得做模特好像要比做演员轻松。”
男人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又诚实:“那现在怎么又想拍戏了?”
“因为发现做模特一点都不轻松。”
男人笑了,终于抬起眼来认真看了看面前的姑娘。
她很高,气场极足,眉眼精致好看,简历上看明明是没有任何经验的,却完全感受不到她有紧张生涩之类的情绪。
她试戏的角色是女二号,女主角的同学,家庭健康美满,性格活泼,成绩好的校花班长,在和女主角成为同桌后不断的试图去改变孤僻的她。
向歌有点苦恼,因为她其实不太擅长这种类型。
哪有这么多拯救型人格啊。
她哂然一笑,垂着头开始酝酿情绪,正想着怎么能露出那种不做作的阳光治愈笑容来时,面前的男人却突然翻开手里的剧本,伸手递给她,开口淡淡道:“你演一下这段。”
向歌眨眨眼,走过去接过来。
大致扫了一眼,她人一僵,唰地抬起眼。
这是一段女主角的戏。
这部戏里的女主角和向歌从外形上就实在不符,在她的脑海里,她应该是一个纤细的,毫不起眼的小个子姑娘,沉默寡言,孤僻又不合群,偶尔露出冷漠的刺。
向歌抿了抿唇,后退两步站回刚才的地方,缓慢垂下眼睫。
再抬起头时,有某种不动声色的幽微情绪,不声不响翻滚着涌上来。
*
向歌试戏结束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她已经不知道几点了。
里面没有表,她也没有精力去注意时间,从宫茉怀里接过手机看了一眼,她才微微松了口气。
拿手机的时候,她指尖碰到宫茉手背,小助理抬眼站起来:“里面很热?”
向歌一愣:“什么?”
“你手有点烫,紧张?”
向歌斜着脑袋,漫不经心笑了一声:“小茉莉,你这么关心我,是不是暗恋我啊?”
“……”
宫茉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三秒,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人了。
向歌直接回了家,到家的时候下午一点,她整个人脱力似的摔回到床上,长长出了口气,又挣扎着爬起来。
身上又冷又热地,好像比之前烧得厉害了,一阵一阵犯晕。
她早上的时候因为怕试镜犯困,没敢吃退烧药。
现在也不敢吃,怕晚上出去吃饭的时候没有精神。
但是这样好像更没精神。
向歌蜷缩在床尾一动不动,捏着手机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爬起来,从客厅翻出药箱里的感冒胶囊,想了想,只吃了一粒。
她重新回到卧室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蒙着头,准备睡两个小时。
手机定了五个闹钟,从三点半到四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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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到四点,每隔五分钟一个,生怕自己起不来。
结果这一觉她睡得也并不安稳。
梦像走马灯似的,一个个混乱的片段晃着过眼,有熟悉的曾经发生过的,有陌生不知道是不是她臆想出来的。
最后一个画面定格在一个阴沉沉的夏日午后,天边有浓重的云,学校的天台上,少女拉着面前少年的衣领,微微仰着头,凑到他耳边,唇微动,在说话。
他没动,喉咙微动,长睫低垂望着她。
两人之间距离极近,他的体温稍低,身上味道清冽,一丝一缕,静悄悄地钻入鼻腔。
她藏在他看不见角度的眼睫颤着,脖子仰得有些累,又不甘心,人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