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她能去哪里?
自从她决定假扮花朝公主的那一日起,她就是花朝公主的替身。她就算死也要带着花朝公主的身份去死。
她哪里也不能去,因为花朝公主要她好好地做个和亲公主。
不能连累花朝公主的。
闻溪身负重伤,高烧之后虚弱不堪。可她抓着青雁的手那样用力,青雁被她抓疼了。她望着青雁,目光如刀。
青雁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闻溪是去见敛王的,那自然是敛王那边出了问题。
她知道,恐怕是危险来了,恐怕到了以命报恩的时候。
青雁弯起眼睛来,望着闻溪轻轻摇头。她无声地告诉闻溪,自己不能走。
闻溪望着青雁的目光中染上一抹浓重的犹豫。她想说话,喉间一痒,立刻咳出来一口血。
青雁变了脸色,板起脸来:“闻溪听话,先让太医诊治。”
她可以以命报恩,但是她身边的人可都得好好活着才成。
林太医赶忙重新为闻溪诊脉,从药匣子里取出药丸让闻溪用温水服下。
“这位姑娘虽然已经醒了过来,可是身上的伤着实不轻,几处伤了内脏。要好好养一段时日,养伤期间尽量不要再动用内力。药已经在煎了,按照药方日日服药才可。”
“有劳太医了。”青雁道了谢,令闻青送林太医出去。
侍女端着汤药进来,青雁接过来,在床边坐下,亲自喂给闻溪。
闻溪抬起头,目光复杂地望着青雁。
药有些烫,青雁捏着小勺亲自尝了一口,也不知道是烫的还是苦的,让她皱起了小眉头。然后她低下头,一边用勺子搅着汤药,一边认真吹着。
闻溪觉得她就是傻孩子。
过了一会儿,青雁又尝了一口,说:“应该可以了。”
闻溪静静看着她。
“先喝了药再说话,要不然你话没说完又吐我一身血。”青雁软着声调,显得几分难得的温柔。
闻溪收起满腹心事,费力弯下腰,握住青雁的手腕,将漆碗里的汤药一饮而尽。她身上没力气,自己端不起碗。就算是握住青雁的手腕,汤药饮尽后,手腕也在微微发抖。
青雁屏退了下人,屋里只有她和闻溪两个。
“现在可以说了。”青雁的语气那么平常随意,分明已经意识到了危险,却并不怎么在乎的样子。
“公主到了京都。敛王和李将军都在她身边。”
闻溪声音沙哑说得很慢,也很吃力。
青雁望着闻溪,眼睛里干干净净的。她问:“公主好不好?”
闻溪心口忽然很疼。她后知后觉发现并不是伤口疼。
她没有回答青雁的问题,而是继续说:“公主应该已经见到了羿国皇帝。”
青雁有些惊讶,她好奇地问:“公主想回来吗?她不要自己的情郎了吗?公主分明那样喜欢她的情郎,为了情郎什么都抛下不要了。那个男人对公主不好吗?是不是惹了公主伤心?”
“你……”闻溪一阵咳嗽,有些生气,“能不能先关心一下自己!”
青雁缓慢地眨了下眼睛,眼睛有点痒,她习惯性地揉了下眼睛。然后她笑起来,就像往常那样甜美地笑着。
她说:“嗯,就像当初说的那样,是我贪慕虚荣假扮了公主,公主是无辜的。”
闻溪心口的钝痛滋味更重,她哑着嗓子低声道:“你以为你有多善良要为公主想那么多!就算你不这样打算,公主也会牺牲掉你!”
青雁静静望着闻溪。
闻溪在她平静的眼睛里看懂了一切。
闻溪忽然想起来,当初到了京都,第一次觐见羿国的皇帝,青雁很紧张,怕自己露馅,她在进殿前拉了她的衣角,悄声说——“闻溪姐姐,如果青雁没用,被当场戳穿。你就大声喊冤枉,说我贪图好吃的好玩的谋害公主假冒公主,你们都是被我胁迫的!”
闻溪眼睛忽然有点酸。
其实青雁心里一直明镜似的。她什么都知道。从始至终,这傻姑娘的初心从未变过。她从一开始就是做好了用命报恩的打算。
闻溪忽然明白她所有的无忧享乐的表面下都在倒数活日。
傻孩子。
“公主这么做也是最稳妥的法子了。”青雁声音轻轻的。
闻溪摇头。
若花朝公主既想拿回公主的身份,又想保住青雁的性命,当真没有两全的法子吗?倒也不是。若说公主遇到意外和亲途中被歹人劫走,青雁顾虑花朝公主在羿国出事恐两国起战事,大义假扮。未尝不是给青雁一线生机。
偏偏花朝公主选了这样一条不给青雁活路的路。
青雁低着头捏自己的手指头,她说:“你只是个下人,应该不会有事的。大不了也推到我身上,就说也是被我逼迫。你在公主身边那么多年,公主那么信任你。以后……”
青雁忽然想起闻溪身上的伤,忽然产生了怀疑。
她的小眉头皱起来,五官也揪在了一起。
闻溪一阵恍惚,想到见到花朝公主的场景。她站在灯旁,脸上挂着一惯优雅高贵的微笑。
她问:“闻溪,你是忠心不二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