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面凶色的老妇人正生气地瞪着青雁。老妇人的眼睛很小,即使瞪着人,也是一条看不见眼白的缝儿。
任谁被这样的目光盯着,都要受不住。青雁下意识地想要坐直身子,可是段无错压在她腰上的手让她动弹不得。偏偏棋桌遮挡,从对面的角度来看,完全看不见段无错的动作,只当是她扑进他的怀里,黏着不肯走。
他故意的,故意做给对面的老妇人看。
青雁这般想着,重新打量起逐渐走近的老妇人。老妇人一身华服,且以飞凤为饰,满头金钗玉饰,气派非凡。在她的身后,跟着七八个端庄的侍女。
这阵仗,该不会是太后吧?
段无错压着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开了,青雁轻咳一声,稍微坐直身子,摸了摸被磕疼的下巴。
老妇人气势汹汹地走近,压着声音,喊一声“阿九”。
段无错随意“嗯”了一声,落下手中白棋。悠闲自在地独自下着残棋。
老妇人将目光移到青雁的身上,上下打量。她的目光让青雁想到反复刮土豆皮的瓷碗碎片。
“这位,就是远道而来的花朝公主?”老妇人趾高气昂。
“太后万安。”青雁起身,福了福。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似乎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屏了息。跪了一地的侍女们将头埋得更深。
老妇人嘴角抽了抽,脸色更是越发难看。她分明才四十有一!
她盯着青雁的目光从嫌弃到了憎恶。
耳畔,传来段无错的一声轻笑。青雁怔了怔,偷偷去看闻溪寻求帮助。闻溪冲她轻轻摇头。
难道她猜错了?可整个京都还有哪家的老妇人胆敢沉着脸喊湛王“阿九”?
苏如澈压下心底的幸灾乐祸,款步走过来,靠近青雁小声解释:“这是我们的长公主。湛王的长姐……”
呃……
青雁目光扫过老妇人花白的鬓角,还有眼尾的褶皱。一时之间,尴尬不已。这世间女子没有哪个是不讨厌衰老的。她轻咳一声,歉意地说:“长公主当真是气质卓然。”
长公主冷哼。
“听闻花朝公主近几日常来康王府,惹得京中非议。莫非这就是陶国公主的做派?若不是陶国的和亲车队,本宫还要以为公主是哪个偏远之地走出来的小家妾生庶女。没个体统,没个脸面!”
这话,可有些不客气了。
康王妃得了消息匆匆赶来,刚巧听见长公主最后的两句话,不由咬唇,面露担忧之色。
可长公主并不觉得自己这话过分,仍继续说道:“你在你的国家不管是什么样的无耻做派,来到了我们羿国,就要乖乖收起恶习,至少像个闺阁女的模样,才能做我段氏的媳妇儿!”
苏如澈挽起长公主的手,柔声劝:“长公主,您消消气,消消气……”
苏如澈偷偷看了一眼段无错,努力掩藏眼底的觊觎。盼着段无错能望过来一眼,哪怕一眼也好。
可是段无错仿佛对眼前的一切置身事外。苏如澈心里失落之后,又攀上另一层窃喜。段无错没有在意她很寻常,可是他也同样不在意别人欺骂花朝公主。这岂不是同样证明他也不在意花朝公主?
这是好事。她垂下眼睛,藏起眼睛里的欢喜。
长公主深吸一口气,稍微放低了声音,言辞却没放缓。她抱怨:“举止轻佻,矫揉做作,连个清白都难保……”
青雁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样劈头盖脸地骂了。可听了两句,就找回了曾经的感觉。做丫鬟的,哪个不是从小被婆子们骂大的?一时间,长公主的脸和幼时骂过她的几个婆子的脸逐渐重合。
青雁一点都不生气,反而用一双无辜的眼睛望着长公主。长公主喋喋不休,白色的哈气不断吐出来。待长公主终于停下,青雁弯起眼睛露出一对甜美的小酒窝。她说:“长公主,您还是坐着说话吧?我瞧着您好像有些累了。”
“你!”长公主瞪着青雁,反而怒意更甚。没有什么比一拳砸上棉花上更让人恼火。
段无错几不可见地扯起嘴角,在长公主又往前迈了两步时,开口:“皇姐,你的婢女好像有急事。”
长公主回头,果然看见一个婢女脚步匆匆地往这边跑来。
“什么事?”
婢女喘着回话:“喜事,大喜事!生了,皇后娘娘生了!”
婢女在报喜,可是脸上的神色却不像那么喜。
念着是早产,康王妃赶忙快步赶过来,询问:“可是母子平安?”
婢女尴尬地小声说:“是。但是……皇后娘娘生了一位公主……”
长公主和康王妃都是一怔,所有人都说皇后肚子里的这一胎是皇子,是未来的小太子,怎么会变成了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