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而且都是这个时候了,谁会来?
一家人面面相觑。
管家急忙去开门,而后大惊失色地将人请进来。
李中峦笑眯眯地牵着一匹小马走进庭院,给殷争做了个揖。
“您这是……”殷争迷惑不解地看向李中峦牵着的那匹小马。
“奴婢是奉了皇上的旨意,送这匹小马送给殷四姑娘。”李中峦笑呵呵地说。
“送给我的?”殷觅棠惊讶地往前走了两步,好奇又欣喜地打量着这匹纯黑的小马。前几日最后一日在宫中的时候,她还在沉萧宫里听慕容遇见说她爹爹给她买了一匹小马驹。当时她羡慕得不得了,没想到愿望这么快就实现啦!
殷觅棠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摸小黑马的头。她望着小黑马的眼睛亮起来,越来越亮。
“陛下派您过来就是为了送这匹小马?”殷争皱着眉,诧异地问。
“啊……还有一件事。”李中峦往后退了退,离开正路,压低了声音,“皇上在外面的马车里,请殷四姑娘过去小聚片刻。”
“这……”殷争和魏佳茗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不可思议。
殷争急忙让管家把殷觅棠的小黑马牵到马厩里,然后又吩咐下人将大女儿和二女儿领回各自的房中歇息。而他们两个则亲自领着殷觅棠走出殷府的大门。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殷家正门外。
殷争还是有些怀疑,他再次询问:“皇上真的在车中?”
这大半夜的,让小女儿上别人的马车总归是件不妥当的事情。
戚无别听见殷争的声音,将马车车厢前面的两扇门,推开了一扇。
见真的是戚无别,殷争和魏佳茗才放下心来。七岁前还是孩子,可是过了今日她们的棠棠就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随意和男孩子接触。
可是皇上嘛。
这个,拒绝不了啊。更何况还有封后、赐婚的圣旨和懿旨在头上悬着。
殷争和魏佳茗站在原地,目送殷觅棠朝着马车走去,他们两个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大女儿只差一个大婚的仪式,而且婚期已经定了,就在年后。而三女儿这……明天才八岁的,就这么早定下了夫家。这夫家还是这么得罪不起的皇家。
殷争和魏佳茗心思复杂。
殷觅棠在马车前停下来,仰着头望向车厢:“皇上,你找我?”
戚无别“嗯”了一声,将车厢的两扇门全推开,“上来。”
殷觅棠托着赵妈妈的手登上马车,钻进了车厢里。戚无别的这辆马车虽然外面瞧着普普通通,可是里面倒是很宽敞,所需物品样样俱全。
戚无别坐在一侧的长凳上,坐姿略有些懒散。殷觅棠只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喝酒了,而且恐怕是喝了不少。
殷觅棠走到戚无别对面的长凳上坐下,望向戚无别,问:“皇上,你怎么来啦?你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事情。”
殷觅棠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她收回视线打量两个人之间的小方桌,小方桌上摆着茶具。她端起茶具,倒了一盏茶,往戚无别面前推了推,说:“皇上,你喝点茶水醒醒酒吧。”
戚无别半倚着车壁,眯着眼睛看着对面的殷觅棠,笑着问:“你觉得我喝醉了?”
“我不知道。可是不管有没有喝醉,喝了酒以后喝点茶水总是好的。”殷觅棠又加了一句,“学堂里教点茶的秦先生说的。”
戚无别点点头,端起殷觅棠给她斟的茶水,端详了一阵。青色中微微带着发黄的茶水漾在雪白的茶盏里。戚无别轻轻晃了一下茶盏,看着里面的茶水跟着轻轻地颤动。他饮了一口茶,清香的感觉将酒后的混沌消去不少。
他前世善饮酒,从不知醉滋味。如今也一样。只是如今这个身体还是太弱小了些,一下子喝了这么多酒,难免胃里不太舒服,而且头有些发沉。
戚无别将茶盏的茶水饮尽,也没有把茶盏放下,就那样握在手里。
殷觅棠瞧着有点奇怪,站起来,从戚无别的手里把茶盏拿过来,重新给他倒了一杯茶,重新递给他:“喏。”
戚无别便又慢慢喝茶。
戚无别喝茶很慢,他喝完了一盏,殷觅棠就再给他倒一杯。除了喝茶,戚无别没有再做别的事情,连话也不说。
殷觅棠心里觉得古怪。
可是她心里有鬼呀。前几日在宫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皇上发脾气,皇上还没治她的罪呢。皇上这么晚亲自过来该不会是想要治她的罪吧?
殷觅棠忽然害怕起来。
可是她又一想,不对呀。皇上如何是要治她的罪,当天就可以罚她,又何必拖到今天?再说了,皇上可是轻易不出宫的。皇上总不能是因为她不好好说话,跑来问罪吧?
戚无别握着手里的茶盏,眯着眼睛看着对面的殷觅棠。殷觅棠脸上的表情一直在变,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又释然地笑起来。
挺……好玩的。
戚无别不说话,殷觅棠也不知道说什么,她索性就一个人闷头胡思乱想起来。她想着想着,开始犯困,一连打着三个哈欠。
戚无别看着殷觅棠的小嘴儿张大合上,再张大,再合上……
连打哈欠都这么可爱。
戚无别甚至有点后悔了,他上辈子幼时就应该早点认识这么可爱的殷觅棠。戚无别又有点庆幸,庆幸回到他们都还是孩子的时候,可以陪着她再长大一次,看着她再长大一次。
殷觅棠一连打了三个哈欠后,开始揉了揉眼睛。她努力坐直,小腰杆挺得笔直。
“困了?”戚无别问。
“是的,好困。”殷觅棠实话实话。
“那回家去睡吧。”戚无别笑着说。
“哦——”殷觅棠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她站起来往外走,刚把车厢的门推开,还没迈出去,疑惑地转过头来,望向戚无别。
“皇上,你到底为什么过来呀?找我到底有没有事情?”
戚无别抿起嘴角轻笑了一下,望着殷觅棠:“没事。恰巧路过。”
殷觅棠皱着眉头,有点不太相信。可是她太困了,困得她脑子有点不太清楚了。她来不及多想,就扶着魏佳茗的手下了马车,任由魏佳茗把她牵回家。
马车的两扇门一直开着,戚无别坐在马车里面,望着殷觅棠的背影,眼中笑意逐渐晕染。
过来找你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看你一眼啊。
戚无别起身,坐直身体,将手中的茶盏放在小方桌上。他抬头,从开着的车门望向外面的夜空。夜色很黑,繁星却多,将夜幕点缀的似有生机无限。
这真是个很好的除夕,很太平的除夕。接下来的几年,恐怕都不太再这样太平。
再过十日,戚国六十万兵马将直奔宿国而去。
再过月余,可以正式在来安城建皇宫,大戚可以迁都了。
“回宫。”戚无别的声音回复平日的冷淡。
马车的车门被关上,普通的马车绕着路,往皇宫赶去。成为寂静的夜色里唯一的声音。
五年后。
与鄂南城永远浸在炎热中的气候不同,来安城是个四季分明的城市。凉风徐徐的春,姹紫嫣红的夏,枯叶铺地的秋,还有银装素裹的冬。
戚国迁都的时节正是金秋时节。
戚无别穿着玄色龙袍,站在满朝文武之前,幼年时唯一的稚气脱去,少年的他站在大戚的龙椅前,龙威更甚。
“启禀陛下,宿国又派使臣递上议和书。这次宿国皇帝在先前所提到的割地、金银、宝马等赔偿条件之后,还愿意送上宿国的七皇子为质子。”
其实当初戚无别提出出兵攻打宿国的时候,戚国的满朝文武大部分是不支持的。因为他们觉得这是一场必败的战役。然而五年下来,这场必败的战役居然……勉强算是赢了?
看着宿国一次次派使臣送过来的议和书,这些臣子不得不再一次确定,他们好像是真的赢了。
这一场和宿国的大战断断续续持续了五年,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朝堂上的大臣们担心戚无别还像之前那样一意孤行,不肯接受宿国的议和书,纷纷出列,从各个角度讲述接受宿国议和书的利处。
“陛下,依臣愚见。这场战役已经持续了五年,若是再不止战,恐要伤我大戚根本。”
“陛下,其他几国虎视眈眈,我大戚不得不防。”
“陛下,今年百姓中良田收益已成亏空之状,实该解甲归田啊!”
“可以。”戚无别终于开口。
朝堂上的大臣皆松了口气。
戚无别冷笑:“但是这质子的人选,朕不要七皇子,只要前废太子宿禹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