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妇人没有任何反抗,脸上甚至没有惊讶和仇恨,她们像是早有准备,随时准备赴死一般,仰面倒下。
秦步月杀了她们,可胸腔更憋闷了。
眼前的一幕犹如修罗地狱,那几个少年的头颅就这么高高挂着,像一个个滴着血的红灯笼。
站在门边的米亚动了。
他原本站在秦步月背后,直视这一幕后僵在原地,像是被夺走了魂魄般,眼中尽是浓浓的恐惧。
秦步月击杀了杀人的刽子手,他依旧是满目恐惧,甚至是更加恐惧。
此时他颤颤巍巍地走过来,拿起了那倒在血泊的金色武器。
那是一柄巨大的砍刀,通体金灿灿,刀刃异常锋利。
米亚的动作,秦步月看在眼中,她一动未动,也没有阻拦,眼见这样的残酷,少年想对她复仇是再正常不过的。
她不是玄阳,她又是玄阳。
眼前一切是因她而起。
秦步月等着米亚扑过来,想给他做一个幻象,让他杀了这该死的“仙人”。然而,秦步月错愕地看到,拿着砍刀的米亚,缓慢走向了那倒地的两个妇人。
少年年轻但强壮,握着刀柄的手背青筋鼓起,只见他发力,一刀砍在了妇人的脖颈处。
血浆喷溅而出。
人头并没有被砍下,而是刀刃深陷其中,卡在了一半。
米亚额头沁出了薄汗,他努力将刀□□,可显然他不会用刀,而且砍头并不是嘴上说说那样轻松,是需要一些巧劲的。
米亚笨拙地用刀磨着、锯着,脸上都是恐惧与焦急,像是一个笨拙的孩子,因为惧怕惩罚,而做着完全不会的事。
秦步月:“你在做什么!”
这不像报仇的样子,倒像是……像是……
米亚身上沾满了粘稠的血液,到处都是鲜红,唯独嘴唇毫无血色,他抽搐着面颊,露出个讨好的笑容:“还缺了两头水,我这就……这就帮仙人备好。”
——还缺了两头水,仙人请稍等一下,马上就送来了。
米亚以为她击杀那两个妇人,是要这“两头水”。
阵阵寒意上涌,秦步月身体僵冷,握着黑色长戈的手,关节泛白。
“出去。”
“仙人……”
“出去!”
“是、是的。”
米亚犹如被烫到般,松了那金色的砍刀,他起身后退,退到了门外。
吱呀声响起,木门被轻声轻脚地关上了。
秦步月独自一人站在这血腥的屋子里,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
见多了恐怖的怪物,见多了血腥场景,可哪次都比不上这一刻。
这里没有怪物,没有活着的人,甚至都没有危险。
但是……
惊悚,浸入骨髓的惊悚。
对于商朝,秦步月的了解很有限,也就是一本后世书写的《封神演义》,略微描述了那个时代的荒唐愚昧。
商纣王那最为后人诟病的酒池肉林,就是眼前的模样吗?
史书上写满了纣王的残暴无度,可事实如何,真相又如何。
这个时代的人,活在了怎样的恐惧与绝望中。
秦步月不断告诉自己:“这是书中世界,这是扭曲、变形的故事,是被污染的,虚假的……”可心底最深处仍有一个声音:“真相比故事更加恐怖。”
秦步月自认心理素质很强了,面对各种糟糕的情况,都能冷静面对,妥善处理,可唯独这一次,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用【泪如雨下】涤清这间屋子?
用【痴心妄想】构建幻象,粉饰太平吗?
用【沉鱼落雁】逃离这见鬼的人方城吗?
还是用【枪林弹雨】把这混乱、疯狂的府邸给夷为平地。
没用,全都没用。
秦步月收了标签,她用紫藤剑切断了悬挂着人头的绳索,将他们一个个放下来,尸体被胡乱堆在了后面,也是血液被倒空的模样。
秦步月凭借着记扆崋忆,让人首分离的少年们有了个全尸。一一排列在地面上,她又将被刺死的两个老妇人也摆在旁边。
秦步月扯过那随风浮动的血红帷幔,盖住了死者。
也许怎样都没用。
但她想做些什么。
走出门,秦步月看到了跪在一旁的米亚,米亚匍匐在地上,是额头触地的跪姿,极尽卑微。
秦步月开口:“起来。”
米亚慌忙站起来。
秦步月:“抬头。”
米亚抬头,却不敢与秦步月对视,只是眼睫轻颤着,努力回避。
秦步月没有强求他,沉声问道:“你觉得这样对吗?”
米亚面上闪过了茫然,并不能理解秦步月话中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