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个担心受怕的夜里,曲听灵都曾想过,要是爹仍然在世就好了。那样的话,她就不用战战兢兢地生活着,不必讨好一个不喜欢的人,而是可以像很多被父母疼爱的孩子一样,被人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开开心心地生活。
可是,她不能,父亲已经死了。
风刀霜剑,依旧要她独自去面对。
“灵儿怎么了?”曲之扬讶异地看着她,“莫哭,爹在呢。”
谁没有做过梦呢。曲听灵清晰无比地知道这只是一个幻境,然而,望着面前的人,她却迟迟无法伸手击溃。
假的!都是假的!他早就死了!她无声呐喊着,咬着牙关抬起了手,一掌拍向了“父亲”的胸口。
哗啦。幻境如琉璃破碎。
殷渺渺站在她面前,眼中带着淡淡的怜悯。
曲听灵的面庞涨得通红,既有被窥视了内心的羞耻,也有被敌人怜悯的恼恨。她下意识地挥起摘星索,它却软绵绵的垂着,灵光黯淡,无法控制了。
怎么会?她大惊失色,旋即发现自己的灵力滞涩,症状与下的药物相似,遂马上去摸储物袋,结果它好端端地悬挂在腰际,不曾被人夺去。
“你也有这个?”曲听灵反应迅速,忌惮地看着她,“为什么?”
殷渺渺以红线缚住她,淡淡道:“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你是个聪明人,与我们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我没有非杀你不可的理由,乖乖配合我,你就能安然无恙的离开。”
“我凭什么相信你?”风水轮流转,这下轮到曲听灵一边尝试着调起灵力,一边周旋拖延时间了。
“就凭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殷渺渺把她拽回篝火旁,按着肩膀逼她坐下,手就搭在她的颈边,“对吗?”
曲听灵浑身一个激灵,颈边的手指比夜风暖,然而毫无疑问,一旦自己有什么异动,这双手就会捏碎她的喉咙——真是倒霉,药下在别人身上,恨不得效果好上千万倍,可现在轮到自己,她就想求神拜佛希望药效早点过去了。
“你想我怎么配合你?”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明智地选择了示好。
殷渺渺道:“把药给我。”
曲听灵僵住了,因为不曾想到会有这种事,她没有给药物分装,一共就那么一瓶,现在想要做点手脚都不可能了。她懊悔得无以复加,过了好长时间才伸手掏出了药瓶。
殷渺渺接过来仔细端详,那是个小指大小的琉璃瓶,乳白色半透明,隐约能看见有几毫升的无色液体——为避免药性流失,谢家的封灵毒都是以魏家的竹玉瓶盛放,而曲之扬的这个应该真的和谢家无关。
不过,谨慎起见,她还是问了句:“你爹把东西交给你的时候就是装在这个瓶子里的?”
曲听灵不解其意,但仍旧点了点头。
“你爹是怎么和你说它的?”
这问题难不倒曲听灵,她对父亲临终前的嘱托记忆犹新,但是为了拖延时间,便装作回忆的样子,拖拖拉拉地说:“过去太久了,我有点记不清了,好像是……我六岁或者七岁的时候,我爹得了件宝贝、不、不是,是卫九峰,他学炼丹时,意外得了一颗剧毒的丹药,他很得意——你知道的,他这个人特别自大,总觉得自己资质不凡,以为可以超过我爹,可实际上……”
殷渺渺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幽幽道:“唉,药效不知道会持续多久,不过,他们肯定比你先恢复,到时候我要是得不到想要的,你是生是死,我可管不了了。”
“对,没错!”飞英演戏的劲头很足,凶巴巴地说,“等我恢复了,我就把你杀掉!”
他的威胁没什么说服力,真正让曲听灵忌惮的是慕天光。他虽然一声未吭,然而杀意犹如实质,无半分掩盖,取她性命的意图溢于言表。她最怕这样的人,他们杀人认定你该死,任有千般价值也视若无睹。
曲听灵深吸了口气,思路不清晰也变得清晰了:“这东西是我爹临终前交给我的,说是对制服元婴以下的修士有奇效。我曾用妖兽实验过,发现中了药后它们全无反抗之力,便做了个暗器,今日是第一次用。”
“没了?”殷渺渺追问,“曲之扬没有和你提起过这东西是哪里来的吗?”
她摇了摇头。
殷渺渺忖度片刻,又问:“你父亲离开过柳洲吗?”
曲听灵愈发奇怪,试探着问:“这个东西到底有什么特别的,是你们门派的不传之秘吗?”
“回答我的问题。”
“没有。”曲听灵抿了抿唇,“我爹没提过,卫九峰也没说过。”
殷渺渺皱起了眉头。这就很奇怪了,曲之扬没有离开过柳洲,是从何得来的封灵毒呢?从时间线上看,他得到封灵毒的时间比封灵鱼出现在陌洲还要早。
可是,曲之扬的人生轨迹人尽皆知,有父有母,有师门有过去,和魅姬那样神出鬼没的人截然不同,肯定不是来自异界。
他是从谁的手上得来的?
火光中,有片片玉屑落下,落在鼻尖上清清凉凉,原来又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