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药浴的间隙,殷渺渺脑海中转过了许多念头,最后归于平静,修真之路上磨难重重,没有这个也有那个,归根究底,也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她收拾心情,挥手散去了重新变回透明色的热水,重新聚了一桶,拿起一旁的水瓢舀了热水,冲洗依附在身上的药味。
洗了两遭,肌肤上青涩的药味挥之不去,她烦了,随手丢开,裹了布巾出来:“你给我买香粉了吗?身上一股药味。”
“买了。”慕天光舒展眉头,递过去一个精美的螺钿木盒。
殷渺渺打开来一看,里头整整齐齐排着十二盒香粉,上头绘着美人图案,或清雅或妩媚:“十二花神?”
慕天光想起当时的经历就觉窘迫,别过脸去:“他们说这个最受欢迎。”
“聪明。”她挨个闻了闻,“都挺好的,我看看……桂花甜,百合香,荷花淡,你可能会喜欢茉莉?”
他微微点了点头,掩人耳目似的说:“先上药吧。”
“伤在背上。”她坐到床边,伏在枕上对他招手,“靠你了。”
看她尚有闲情调情,慕天光紧绷的心情不由松弛下来,坐到她身边,拿了专治外伤的药膏替她涂抹。萧丽华的火凤鞭力道十足,以金丹修士的体质,竟然也只能勉强止血而无法自愈,非要敷药不可。
“疼吗?”他问。
殷渺渺弯起唇:“傻,不过皮肉伤。”
慕天光何尝不知,这伤在他自己身上,许是连药也懒得擦,可是她受了伤,心里边觉得肯定疼痛难忍,手上的动作轻了又轻。
“天光,我要是真的出了事,你会怎么办?”她托着腮,转头看他。
“我会尽我所能护着你。”他道,“你放心。”
殷渺渺平静道:“那会让你的长辈难做,毕竟化神修士是宗门立足的根本。”
三大宗门之所以是三大宗门,便是因为只有这三个门派后面立着化神,一旦身后的化神陨落,就会瞬间从超一流的位置跌落。因此,三大宗门的太上长老虽然不参与门派的发展,只一心修炼,却对门派有着不容忽视的影响。
归元门的掌门和离门的昭天真君都很喜欢她不假,但若是长阳道君态度强硬,她必然是会被舍弃的那一个。
“我知道。”慕天光虽然不通俗务,却不是个天真的人,和门派比起来,别说是殷渺渺这个客人,哪怕是他这个弟子,该放弃的时候也会放弃。这不是无情无义,而是身为掌门必须的魄力和冷酷。
“就算是这样,也想护着我吗?”她问。
他抬起头,烟灰色的眼眸里倒映着烛火,潋滟有光:“是。”
“为什么?”
慕天光道:“不为什么,这就是我想做的事。”
殷渺渺坐了起来,双手抚着他的面颊。四目相对,她看到他的眼眸沉静如水,没有任何挣扎、痛苦、彷徨,似乎答案就只有一个,无须深想,照着做就可以了。
良久,她微微笑了起来:“傻。”
他握住她的手腕,想要她放下来,她偏不肯,捧着他的面孔,看了又看:“奇怪,这么迟钝的你,当初是怎么开的窍?”
慕天光别过脸想躲,视线落在被褥的绣花上:“不知不觉而已。”
她的指尖徐徐划过他的手腕,似触若离:“我知道了,肯定是秘境见到我的时候……说,那时你看到了多少?”
他不言。
“快说。”她催促。
三催四请,他才不得已回答:“男女有别,未曾多看,亦、不知你在……”
这话殷渺渺是信的,以某人当时的纯情程度来看,多半以为她衣衫不整是在睡梦中,而非别有所为:“那你现在知道了吗?”
知道再闹下去,一晚上多半要浪费,萧丽华的事又不曾解决,慕天光无心欢爱,正色道:“你休息吧,我要修炼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殷渺渺心知他每日必要修炼,今天随她出去已是浪费时间,是再不肯多缠绵的,干脆地叫了停,“你做你的,我做我的。”
他颔首,撩了袍角,径自在榻上坐下,专心致志地打坐修炼起来。
殷渺渺则点亮了屋里的琉璃灯,坐在桌前专心致志地重试起幻术的构建来。今天出门,她统共买了飞羽、鱼鳞、珍珠、泪液、翅粉五样材料,其中,珍珠和鱼鳞都是用来作为载体的。
她挨个熟悉了番材质的特性,最后决定以珍珠为主要载体,鱼鳞按照幻境的不同场景叠合,飞羽制造触感,泪液融入声效,翅粉则是色彩。
确定了大致的分配,又思索起幻境的主题来。新手上路,不好尝试太过复杂的内容,单一的基调为佳,最广为人知的便是以人生八苦,喜怒哀乐乃是人之共情,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殷渺渺不能免俗,思及自己有黯然销魂,便定此为主调。
神识凝聚如刀,在不同的材料上留下相应的内容:一片片鱼鳞是一幕幕回忆,有生离,也有死别,能叫人“想起”自己最重要的人逐一离去的场景;鲜艳的梦蝶翅粉是缤纷的色泽差异,离开的人会由彩色变作黑白,进一步勾起人去如灯灭的黯然;泪液之中,是构建好的声声哀鸣,呜呜咽咽,如泣如诉;飞羽则是最后一重,若是入幻境者伸手触碰里面的人物,意图挽留,便会发现他们会化为尘埃,随风飘散,一点不留。
材料上逐一留下了不同的神识内容,最后互相黏合,一重叠一重,均匀圆融地覆盖在了珍珠的表面。
一滴流光融入,将分散的神识牢牢联结在了一起。
珍珠光芒大盛,泛起淡淡的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