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
皇宫里兵荒马乱, 勤政殿里,大臣们聚集在一起,都在焦头烂额地商讨着对策。坐在最上面的皇帝面色苍白,一言不发地听着大臣们的建议。
一直到了所有细细碎碎的声音都消失了, 整个勤政殿都安静了下来。因为所有人都知道, 已经无计可施了。
就剩下了一个正阳门了, 只要攻破正阳门,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大臣们神色惶恐, 但是还不算太恐惧——毕竟不管谁做皇帝, 都需要人做事,只要镇南王没有疯掉, 这些大臣还是能够勉强保住一条性命的, 但是龙椅上的那位就不一样了。
早在昨天, 永嘉帝就知道这些大臣里面出了叛徒, 就算是他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现在要把他们杀了也易如反掌。没有人敢去看永嘉帝那阴沉可怕的面色,他的目光扫到的大臣都面色惶惶,心惊胆战。
一种无言的恐惧,在一片寂静中蔓延。
不远处还能够听到细细碎碎的收拾东西、撞碎东西的声音, 那是想逃跑的宫女太监, 当然了, 也有后宫的妃嫔们……绝望就像是空气, 蔓延了整个皇宫。
就在在场的大臣们也几乎要被这种压抑又沉闷的气氛弄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激动的“报——”
永嘉帝几乎就要面如死灰,还以为是正阳门已经被攻破了, 却听见了那个大臣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陛下!燕晋没有反!燕晋没有反!”
这话弄得在场的人都一头雾水, 就听见他喘了一口气又道,“燕将军对陛下忠心耿耿,此前的反叛,不过是为了迷惑镇南王!现在他已经取下镇南王的首级!”
这话掷地有声,几乎是一出口,就叫永嘉帝听得霍得一下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燕晋没有反?!”
这个消息震得全场的大臣们都是脑袋发麻,但是同时,一种狂喜涌上了心头!
——燕晋没有反!他杀了镇南王!
在这种兵临城下,一筹莫展的情况下,所谓绝处逢生,不过如此!
“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那镇南王的首级都被挂在了前头示众!”
那就一定是真的了!
大臣们喜形于色,皇帝激动地不停走着,连连说了三四个“好!”。
那个传信的大臣连忙道,“镇南王虽死,但是他的副将正带着大军正准备从后方攻击,请陛下打开正阳门,让将军进来护驾!”
永嘉帝几乎是不假思索,“开!还不快开!”
五天的暗无天日,五天的漫长心理折磨,已经叫永嘉帝陷入了无边的绝望中,在绝望深渊里面的人,遇见了这样的希望,怎么可能不无边期待、无边狂喜?
皇帝如今更是早就忘了当初究竟是怎么想着夺燕晋军权之事的,现如今,在他的眼里,燕晋几乎就是救世主一般的存在。
勤政殿的大臣们,和皇帝一样的狂喜,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当有人建议出勤政殿,前往大门口迎接燕将军的时候,皇帝自然是满口答应,带着大臣们整理衣冠,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大门口。
不远处的正阳门,应声而开!
黑甲卫鱼贯而入,快速地列队两边,只见得大门处终于出现了一个坐在高头大马上的黑衣青年,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正是燕晋。
大臣们整理衣袍,要对这位救星表示感谢;永嘉帝更是正了正冠,酝酿了一肚子的话。无言的期待和喜悦溢于言表——
一直到了黑马近了,等到大家终于看清楚了马背上的青年的样貌的时候,永嘉帝的表情僵住了,就像是表情已经凝固,变成了面具镶嵌在了脸上。
他在战栗、眼神都控制不住的恐惧,手指都在发抖!
年纪大一些的大臣们也瞪大了眼睛,惊恐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后面的年轻臣子们纷纷作揖致谢,一直到发现德高望重的重臣、高高在上的陛下,全都一言不发,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平心而论,这位年轻有为的燕将军实在是长得很好看,丹凤眼、黑长发,比起什么汴京第一公子,还要俊得多。
但是也不至于到了看呆了的地步吧?
年轻臣子们的困惑,很快就在尚书大人的话中,得到了解释,因为尚书大人问道,“三殿下,燕将军呢?”
三皇子陈秋,那个几年前被赶出了皇宫,狼狈被送去了皇陵的废人。
前段时间还因为接不接他回来,整个朝堂上吵得不开交,其他人怎么可能对“三皇子”这三个字不敏感呢?
但是这个本应该在来汴京的路上的人,却突然间出现在了这个地方!
电光火石之间,所有人的心中都想到了无数个可能。
却见得马背上青年卷起来了马鞭,薄凉地笑了。
他却没有解释他们的疑惑,而是直直看向了永嘉帝,歪了歪头,露出了一个在永嘉帝眼里堪称恶鬼索命的笑容,
“好久不见。”
这句话其实是他第二次说了,上一次是对太子陈端。
现如今,是对他的生身之父。
永嘉帝为什么此前要那样打压陈秋?因为其实他自己也心知肚明,这对父子之间间隔着血海仇深,偏偏这个儿子惊才绝艳,他一定要把陈秋死死捏在了手心里,严密地掌控着他才能够安心。
但是现在,陈秋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永嘉帝伸出了手指着他,“你”你了半天,青年却这才饶有趣味地回答了刚刚忽略的问题——
“燕晋?正是我的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