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鲤打开手里的匣子,露出里面一颗面目全非的人头。
王元庆在靖宁卫大狱中暴瘦,原本肥壮如猪的脸颊只剩一层皮耷拉着。
包裹在盐和朱砂的混合物中,看不清面目。
但诡物识人并不看长相,而是那一丝怨气。
盒子打开的一瞬间,姜囡的身体簌簌抖动起来。
那个黑夜,还活着的她强忍心中恶心,依偎在王元庆的身侧。
却因为一个恶念一个玩笑,被投入水中。
身上累赘的衣饰浸了水,像是一只手,坠着她往水下沉。
岸边传来哄笑声,她一边呼喊一边往岸上爬。
却被一次次地赶回水中。
那些人笑着看她在水中挣扎,甚至往水里撒尿。
一只巨手捏紧她的肺狠狠挤压,最后一丝空气被挤出,她的眼球鼓鼓胀胀的疼。
她,再也等不到爹爹来接她了。
沉入水底前,姜囡看见那肥猪一样的公子,手里抓着一壶酒。
他在以她的死亡当做佐酒的美食。
姜囡抖个不停,不知是激动还是还留存着对王元庆的畏惧。
“他死了,被一人高的铡刀在闹市街头砍成了两截。”赵鲤平静地叙述道。
“你不必再害怕他。”
赵鲤将那匣子向前递了一下,放在姜囡尸体的手中。
随后赵鲤往后退开。
果然,下一秒立在甲板上的姜囡骤然发作。
手抓着匣子里那枚头颅,用力撕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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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久了摇晃稀疏的牙齿,叼住那头颅面颊上的皮奋力撕咬。
如同一只母狼。
随着撕咬的动作,将仇人皮肉嚼进嘴里。
尽管被那头颅上的朱砂烧得嘴巴焦黑,也不愿停下。
姜囡周身冒出一股股黑烟,那是逐渐散去平息的怨气。
这黑烟不祥,不慎吸入便要倒霉。
赵鲤招手,鲁建兴立刻抬来火盆,往热炭上泼洒米醋。
所有粮食米麦酿造的米醋、酒精,都被赋予一些特质,可以祛除晦气。
带着酸味的雾气腾起,与黑烟相触撞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姜囡还在撕咬王元庆的头颅,肉干似的皮扯下露出里面的骨头。
赵鲤趁热打铁,往火盆了投了姜囡当年的卖身契。
在她的指示下,姜远又开始摇起招魂幡。
旁边还准备着一套女孩家的衣裳。
不是什么特别精致美丽的华服,是江南一带女孩常穿的布裙,还有一双小小的鞋子。
很素净也平常。
这些都是赵鲤准备的,她觉得姜囡会喜欢。
衣裙和那纸卖身契在火舌舔舐下,化作灰烬。
那边姜囡也将王元庆的头撕扯成了零碎。
周身泡涨的身体,像是受热的蜡,一点一点的垮塌融化,化作白色的脂类,堆放在脚边。
衔着半片耳朵,她突然一顿,抬起头来看向握着招魂幡的姜远。
“哥哥。”
姜囡嘴里衔着的耳朵掉在地上。
她说出最后一句话后,周身的黑烟全散,垂头再无声息。
赵鲤站得近,模糊看见她最后在笑。
姜远呆呆站在原地,顿了好久,迟来的撕心裂肺的疼痛,才让他大声哭出声来。
夜中,这哭声传出很远很远。
姜囡的脚边堆满融化的蜡脂和螺类。
唯有一具莹白、没有一点肉的骨架,直直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