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离郭家轩他们家还得二十几公里,公交虽然也能到,但间隔时间太长,一般都是郭锐周五开车来接我们回去。
车一在门口的斜坡上停好,郭家轩的妈妈马向卉就从院子里迎了出来。
“可算回来了。”她身形微胖,烫着一头卷发,不打郭家轩的时候,脸上常年带着笑,在对面山脚下的酒庄工作,据说因为性格爽朗大气,非常被领导赏识。
她一上来就从我和郭家轩手上熟练地接过装有脏衣服的袋子:“快洗手去,马上开饭了。”
不知道是不是山南人都这样,还是只有柑县才这样,郭家的厨房和客厅是在一起的。四边形的房间,灶台占了两边,剩下两边分别摆着会客的沙发、暖炉和吃饭的饭桌。
“哇,今天有三个菜。”郭家轩甩着刚洗过的手,探头看了眼桌上的三个菜,口水都要流下来。
来山南前,我一个人吃饭保姆都得做三菜一汤,随便点个外卖就是上百;来山南后,才发现原来一家人一顿饭可以只吃一个菜。
记得刚到这里的第一天,当我看到桌上只有两道菜时,我还以为这是有台本的“变形记”,他们是故意磨练我,让我知道生活的不易。后来和郭家轩熟了才知道,我没来他们家前,他们晚上都只吃一道菜的。这道菜通常是一道有荤有素有汤的烩菜,他十几年都是这么吃过来的,我这个“贵客”来了,马向卉觉得不能怠慢我,才又加了道菜。
“小夏,你身体怎么样了?我那天听老郭说你踢球的时候晕倒了,都要吓死了,还好后来医生说你没啥事。你是不是读书太辛苦了?”马向卉说着,死命压了压碗里的饭,“你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多吃点,我都看你瘦了。”
郭家轩正捏着一块鸡往嘴里送,闻言手一抖,鸡都掉桌上。
“早没事儿了,您看我瘦,可能是因为我长高了吧,最近我喝了好多牛奶。”我在桌子下头踢了踢郭家轩,让他镇定点。
“是吧,我今天就觉得你好像高了,以前看着和家轩一样,现在都比他高一点了。”郭锐洗了手,顺路端了两碗饭过来,给了我和郭家轩一人一碗——我那碗被压得瓷实,郭家轩那碗只有可怜的几口。
“妈,我也在长身体,你怎么只给我盛这么点?”郭家轩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己的碗。
马向卉过来坐下,横了他一眼:“你都胖成啥样了还吃?长大了媳妇都讨不了。”
“还不是你小时候给我吃太多了,把我胃撑大了……”郭家轩小声嘀咕。
“你妈也是为你好,让你饭少吃点,又没让你菜少吃,三个菜还不够你吃的啊?”郭锐说着夹了块鸡给儿子。
我扒着饭,看他们一家吵吵闹闹的,心里既觉得有趣,又隐隐有些羡慕。
自我有记忆以来,米大友就经常在外面应酬,不怎么在家吃饭,十岁前大多是我跟我妈两个人吃饭的。
后来我妈生病了,经常要住院,米大友顾不过来,就给我请了个保姆。再后来我妈去世了,米大友干脆将我送到一所双语学校寄宿,一个月回家一次。
初二那年有一天回家,我发现米大友竟然在家等我。他跟我一起吃了顿饭,郑重地在饭桌上说了他要再婚的消息。女方是他一个客户介绍的,离婚带个娃,人很好,很实在。
可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同意,但他也不需要我同意。我们俩闹得很不愉快,那天差点把桌子都给掀了。
他说他生意需要有人帮手,家里也不能没人照料,我现在不懂,长大就会明白。我骂他见异思迁,我妈陪他白手起家,他转头就把她忘了,要娶别人。
我俩各执一词,谁也不退让。后来他再婚了,我觉得家不再是自己的家,爸爸也不再是自己的爸爸,哪怕他打电话好声好气让我回去,也很少回家了。
郭家虽然吃得没那么精细,住得也没海城那么豪华,但给我的感觉,却要比米大友给我的更像一个家。
【我们出门了,等我们到了你们再出来好了。】
翌日,郭家轩骑着马向卉的电瓶车,载着我前往学校门前的鸡公煲。出门前,我给莫雅发了条信息。
“不知道高淼他们到了没?”由于戴着头盔,听不太清声音,我跟郭家轩行驶中交流全靠吼。
“到了吧,他俩这么近。”郭家轩同样嘶吼着回我。
想着反正人多热闹,我就干脆把高淼和方晓烈叫上了。他俩就住学校边上,离鸡公煲很近,我和郭家轩到的时候,他们果然早就占好了包厢。
“你们说贺南鸢会来吗?我怎么想象不出他跟我们一起吃饭的场景呢?”高淼从菜单里抬头,忐忑地问着众人。
“怕什么?我们这四个人呢。你点不点?不点我点了。”说着方晓烈一把夺过他的菜单。
我其实也挺忐忑的,毕竟我这里面整了点小心机,能不能平安收场,全看老天爷帮不帮我。
第三批到的是莫雅和索吉。莫雅发信息给我说到了,我特地到门口接的她们。进去前,我特地嘱咐莫雅,等会儿贺南鸢到了,一定不要说我们是提前约的,就说是正巧遇上的。
“你没有跟贺南鸢说我要来吗?”莫雅皱眉。
“我怕他觉得我心怀不轨,就没太说清都有谁来。”我讪讪道。
莫雅闻言,眉心皱得更紧:“你应该跟他说的,他不喜欢别人骗他。”
“下次我一定提前说,这次就……撒一个小小的谎嘛,行不行?”我捏住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微小”的手势。
莫雅没说话,思考半晌,最后轻叹口气,点了点头:“只此一次。”
“一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