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更像是一种豪情。
夏远的瞳孔里,倒影着一个又一个桂军士兵,扛着枪,昂首挺胸的踏上继续向日军进攻的道路,这条队伍蜿蜒曲折向远处蔓延。
“明知道是死,还要去。”
在夏远看来,他们的结局是注定的,他们的指挥是愚蠢的。
可自己毕竟是站在了上帝视觉,知晓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他们的行为又是无比悲壮,又十分壮烈的,是光荣而又伟大。
从大场至蕰藻浜,桂军投入的六个师兵力,在一天时间,被日军全部打残,整个开阔的河流平原,国军士兵的尸体一望无际,横在草原上,废墟间。
六个师。
十不存一。
即便是接下里的战斗,夏远火力全开,也无法改变这样的局面,双方的火力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他已经撕开了日军前沿阵地的防御,奈何后方日军组成的火力网实在是凶猛,那道口子非但没有成为进攻的突破口,反而成为吞噬国军性命的利器。
日军似乎找到了对付夏远这样作战能力强悍士兵的方法,看似是撕开了一道口子,却不知晓,在这道口子里,日本鬼子的几挺重机枪早就已经等候多时。
夏远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在连续击毙日军士兵后,那道不明显的口子,也愈发明显。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射击导致的,直到国军士兵开始进攻,惨遭日军几挺重机枪扫射,方才发觉,这并不是自己撕开的口子,而是日本鬼子刻意为之的,以口子引诱国军的士兵向口子里钻,待钻进去的国军士兵越来越多,他们的重机枪齐齐开火,向国军士兵扫射。
“如若防线上的日军都这么做,桂军根本打不进去,这完全是日本人的阴谋。”
夏远只感觉到彻骨的寒冷。
日本鬼子的阴谋实在是太可怕了,完全是利用了桂军弟兄们想要迫切撕开日军阵地的心理作为诱饵,在随后的作战中,夏远愈发感觉日军的可怕,他们应对国军进攻的手段实在是太多了,各种可怕的战术和引诱,以及死亡陷阱。
反之国军的进攻,则完全是依靠着人海战术。
甚至没有任何战术可言,只给进攻士兵一个目标,任由他们连长带着他们向日军阵地冲锋,这种死亡式的冲锋,正中日军下怀。
没有战术,日军呃所有阴谋和方案都能发挥到最大。
投入的两个师,死亡在夏远眼前的士兵越来越多,哪怕他已经竭力提醒,但战场上的情况复杂,没人在意他的提醒。
此刻,他才意识到,日军第3师团,为什么能够在一天时间内,把国军六个师给打残。
全方面的碾压,哪怕在来六个师,日军第3师团,依然能够做到。
734师522旅,旅长夏国璋阵亡,第176师第526旅,第1051团,团长谢鼎新阵亡、代团长蔡朝焜阵亡。
第171师511旅,旅长秦霖阵亡,第1021团1营营长吕汉阵亡, 2营营长唐朝纲阵亡,3营营长叶浩森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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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2团,团长颜僧武负伤,2营营长陈经楷阵亡。
三个多月的路程,抵达淞沪第一天,便被打残。
白崇禧得知此事时,还在司令部看地图,收到前线传来的消息,起先的难以置信,随后失声痛哭。
日军接连两日,集中猛烈的炮火,迫击炮,榴弹炮,山炮,步兵炮,全部投入战场,整个国军阵地陷入一片火海,一线部队几乎死伤殆尽,到了第二十二晚上,一二线部队的阵地基本被日军摧毁,这猝不及防的突变,使国军后方的防线成为空虚,日军立即转为反攻,全力向大场逼近。
日军的炮几乎把战壕夷为平地。
桂军的兵力几乎都集中在了一二线,随着一二线被摧毁,基本宣告桂军的进攻失败。
即便是夏远投入作战,也无济于事。他躺在满是尸体的战壕里,看着远处的日军部队向大场方向进攻,皮肉绽开的脸庞,黑乎乎的一片,生疼生疼。
对于肉体上的疼痛,精神上的疼痛才是最为可怕的。
亲眼看着几万人被日军的炮火,机枪弹幕吞噬,精神上的折磨不是一星半点。
从很远的天际传来了朦胧的响声。
微微鼓起的泥土中,夏远从里面钻出来,衣服被黑色的泥土染透,看不出是什么颜色,手臂上缠绕的绷带也变得黑乎乎的,全身上下已经看不出一点皮肤的颜色,脸颊几乎黑成了煤炭。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世界。
尸体,放眼望去,全是尸体,一望无垠。
几万人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旷野上,没有活着的人,仿佛全世界的人都死绝,只剩下他一个人,孤寂的站在这布满尸体的旷野。
战后的惨烈和血腥一下子暴露,夏远颤颤巍巍的伸出手,点上一支烟深深抽了一口,随着一丝明亮的红光,两根手指夹着烟,插在泥土地上。
抬头向远处眺望,依稀看的距离这里很远的地方,日本鬼子的卡车还在移动,有日本鬼子收尸的人正把他们自己人的尸体往车上抬。
“日本鬼子收尸队。”夏远蹲在地上,露出半个脑袋。
有一个中队,好几辆卡车,还有的日本鬼子端个刺刀,遇到比较完整的国军尸体,就用刺刀在尸体上戳,确定没问题后,挥挥手,通知后方的士兵上前来收尸。
收尸队,夏远还真没有见过。
这些日本鬼子抬着一具具尸体,往卡车上搬,卡车上也站着两名日本鬼子,接过抬着的尸体丢在卡车里,昨天晚上,日本鬼子也出现了巨大的伤亡,尤其是胡家庄方向的守军,伤亡最大,整个连队,伤亡一千多人,和国军的尸体层层累积。
夏远观望四周的情况,确定只有日军一个收尸队,拉了栓,抬起枪口瞄准卡车司机。
砰。
枪响了,子弹穿透卡车的玻璃,精准的命中卡车司机的脑袋,鲜血和白花花的脑脊液喷溅在侧面的风挡上。
“支那人,隐蔽!”
枪声惊的日本鬼子迅速开始寻找掩体进行躲避,卡车上的日本兵也迅速从车上跳下,其中一名日本鬼子的收尸队士兵跳的晚了点,夏远已经拉好栓,扣动扳机,子弹迎着对方跳下去的身影,没入对方体内。
从车上摔倒在地上,伤口撕裂般的疼痛,使其发出一阵惨叫声。
“八嘎,一定是装死的支那人,这愚蠢的家伙,居然敢射击我们,把他弄死。”
一名军官打扮的收尸队日本鬼子,躲在卡车后面疯狂的大叫着。
有个缩着脑袋的士兵犹豫着,说道:“长官,白井健太郎死了,被支那人杀死了,玻璃上都是他的鲜血和脑子。”
“纳尼!?”这军官打扮的家伙摸到了车头的位置,看到了侧面玻璃上的鲜血和白色的液体,以及歪倒的白井健太郎,“被支那人击中了脑袋,是巧合吗?我们不能在这里等着,支那人只有一个人,我们有这么多人,把那老鼠给找出来。”
“是!”
一群日本鬼子收尸队小心翼翼的散开,大致寻着枪声的方向靠拢过来。
“狡猾的支那人,他一定躲在前边的沟里。”
“一定是的,前线作战的部队太愚蠢了,居然把这个支那人给漏掉了,他们要为白井健太郎负责。”
“嘘,别吭声。”
枪声又从前方响起,一名日本鬼子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惊得其他日本鬼子迅速趴在地上盯着那被狡猾的支那人打倒的士兵。
“他死了!”
这个士兵被击穿了心脏,倒下去的时候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