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信的一瞬间, 好像有什么东西松动,一些破碎的,不全面的画面闪过, 转瞬即逝。
有林荫道, 有课桌。
他站在操场上, 好像是在叫什么人。
他应该是高兴的,甚至还能记起当时风吹过衣摆的感觉。
是很轻松自由的感觉。
——自己在叫什么人?
不自觉的, 宋云回手指微动。
他缓缓抬眼, 眉眼冷淡。
之前一直忽略掉的事情这次完全显露了出来。
不是他很少想起高中时候的事情,也不是逐渐忘记, 而是高中时候的记忆莫名消失了, 无法想起。
准确地来说是特定的记忆消失了。
关于他记不清脸的同桌,他曾经写的信,或许还有更多的, 他目前还没有意识到的自己做过的事情。
与其说是消失, 不如说是被消除了。
就好像有什么在试图修正什么事情一样。
无形的, 但是又存在的。
“在这里。”
秦书找到了数据线转身, 宋云回收回视线。
接过对方递来的数据线,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之后止住, 抬头笑了下, 说:
“晚安。”
秦书看了眼他笑意浅淡的眉眼, “嗯”了声, 说:
“晚安。”
之后宋云回就拿着数据线离开了。
秦书站在原地,看着他进了房间后才收回了视线。
“咔哒”
房门轻轻关上, 秦书转身走到书桌边, 就站在宋云回刚刚的位置上。
他稍一侧头就能看到一边的相框和夹在相框后的白色信封。
稍微站了会儿, 他垂眼拿起相框和信封,一边仔细收起一边思索。
是没有看到,还是真的已经忘完了。
还是说想起了但是假装没有印象。
***
打开房间门,宋云回插上数据线,之后给手机充上电。
房间灯没开,幽幽蓝光映亮一双平静淡漠的眼。
他还在思考。
为什么独独少了这些记忆。
除去他脑子有问题之外,唯一的可能就是剧情。
也许是剧情在试图修正什么事情。
是那个同桌对剧情会造成什么影响,还是在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会对原定的剧情产生影响?
他和秦书在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了?
但重要的并不是这些。
剧情怎样,过去怎样,曾经的记忆怎样,他不在乎。
重要的是那封信。
那的的确确是自己的字没错,他的字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没有再变过,看了十几年的笔迹,想装作不认识都不行。
……自己也不像是个会随意写信的人。
宋云回最担心的还是信里面的内容。
记忆模糊,他完全想不起以前写过信,更别说信里面的内容。
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翻身躺床上,抬眼看着天花板,还在试图努力回忆。
信是自己写的,他刚才完全可以直接找秦书说想要看看那封信,但最后还是闭嘴了。
就莫名有种感觉,要是在秦书面前看那封信,社死程度应该不会低于看小漫画错登秦书的号。
所以他忍住了。
“……”
翻来覆去想不出,宋云回最后选择原地安详闭眼。
睡觉吧先。
***
一觉睡到大天亮。
宋云回起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有了点阳光透进来。
房间里开了空调,起床的过程没有之前那样艰难,做了几分钟的心理准备就一下子扑腾了起来。
穿上睡衣后对着镜子刷牙,他一抬眼,刷牙的动作突然顿住,耷拉着的眼睛瞬间就睁开。
今天的头发……有点不同寻常。
昨天晚上是很普通的一个晚上,但是头发不是平时的头发。
或许是昨晚稍稍变了下睡姿的缘故,头顶上的一撮头发骄傲地立了起来,压也压不下去。
嘴里叼着牙刷,宋云回试了下打湿水来让其下去,但是无论怎么摆弄,这搓头发仍然倔强地立在那。
“……”
反抗无果,他最后直接把帽子一戴。
这样就好了。
洗漱完之后下楼,厨房里仍然雷打不动只有秦书一个人。
他打着呵欠说了声“早上好”。
听见响动,对方回头,之后把一边的牛奶递给他,说:“热的,刚好可以喝。”
依旧是那个小恐龙杯子。
宋云回接过牛奶,蹲下去摸摸过来蹭蹭的橙子的小猫头,问:“叶姨他们呢?”
秦书把煎蛋暂时放在一边的盘子里,说:“应该快了。”
刚才路过他们房间的时候有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应该是已经起了。
他话音刚落下,橙子对着走廊喵喵叫了两声,之后就有脚步声响起。
是秦建远,他一个人打着呵欠走过来,注意到两人一猫的视线,硬生生把呵欠憋了下去表现出父亲威严,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说叶敏还在房间里拍拍脸,等会儿再来。
秦书照样递给他一杯牛奶。
秦建远接过牛奶,最后和宋云回排排蹲,一起逗橙子玩。
再之后补完水的叶敏也加入了两人。
三个人蹲在地上,看着无糖全麦面包一样的橙子夹子音喵喵叫,看上去其乐融融。
秦书把橙子抱起,说:“该吃饭了。”
三个人遗憾收回视线,坐上饭桌。
这大概是宋云回吃过最热闹的一顿早饭。
叶敏和秦建远去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少人,无论何时都有话讲。
但他们最喜欢讲的还是生活中的那些小事。
讲到高兴处,叶敏突然问秦书:“你今天又有工作?”
秦书点头:“今晚回来得晚,你们自己看看怎么解决晚饭。”
于是叶敏又转头问宋云回:“云崽今天有事吗?”
宋云回摇头。
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安排事情做。
“那就太好了。”
叶敏一拍手,说,“那你今天去上班,我们就和云崽出去玩了。”
她的眉眼间有淡淡的得意,像是胜利了一样。
秦建远不忍直视。
今天的行程就这么定下来了。
吃完饭,没着急着出门,叶敏终于想起了昨天提过来的大包小包,拉着宋云回就开始快乐拆盒。
她这次带了很多东西过来,很多都是两人份,什么东西都有,拆到最后她也不知道袋子里装的什么,就跟拆盲盒一样。
最后一个盒子打开,宋云回第一眼还没有认出这是什么东西。
后来叶敏说了声,“对哦,还买了个耳罩。”
宋云回这才知道这个米白色的东西叫耳罩。
叶敏很热情,“云崽,快把帽子摘了戴上去让姨姨看看。”
宋云回动作一僵,稍稍坐直了些。
叶敏还在看着他,满眼期待。
“……”
他最后还是把帽子摘了下来,一边摘一边祈祷那撮头发自己懂事一点。
头发懂不懂事他不知道,但他看得到叶敏眼里骤然出现的笑意。
好了。
他懂了。
叶敏忍着笑,把耳罩戴在了他头上。
宋云回第一次知道一个人的嘴角向下仍然可以笑得很开心。
一阵香味之后,耳朵上传来奇异的触感。
毛茸茸的,很温暖。
叶敏的动作很轻柔,他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是一种很新奇的感觉。
叶敏低头看着面前的人。
头发因为之前摘了帽子而显得凌乱了很多,睫毛很长,脸颊两边是毛绒的耳罩,这样坐在沙发上,眼里有淡淡的惊奇。
乖顺又安静。
她突然有些看不过眼,侧头眨了下眼睛。
秦书看了眼她,手上还搭着外套,走过来弯腰,手指穿过宋云回头发,瞬间把对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你头发翘起来了。”
他跟宋云回头上那一撮毛斗争了一下,迎着身下人的视线,最后说:
“这样也挺好看的。”
意思是弄不好,开摆。
宋云回拍掉他的手。
叶敏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俩,笑得眼泪花花打转。
之后秦书出门,剩下三人坐在沙发上开始商量今天该怎么玩。
橙子在一边,即使这次出行没有他的份,但是仍然在一边听得兴致勃勃,轮流在三人身上撒娇打滚。
宋云回这次出门的衣服是叶敏挑的。
奶白色的,短款,和叶敏跟秦建远身上的长款莫名的搭。
他还没有买围巾,秦书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把自己的围巾给他了。
就是他给对方买的那条红色的围巾。
针织围巾很大,往上拉一拉就可以遮住脸,不需要戴口罩,只需要戴一个帽子就好。
红色的围巾和冷白色的皮肤很搭,陷在热烈深沉的红色里,脸色看起来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