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含回了自己办公室, 调出照片。
照片是父母留给他的,与其说是照片,不如说是一把钥匙。
和照片一起留给他的还有一个文件夹, 据两个人所说, 里边是给他提前准备好的生日礼物, 没有确切说是哪一年,哪年打开就算是哪年的礼物。
文件夹是加密的, 密码钥匙就是那张风景照, 两个人职业病犯了还习惯性加上了输错密码自动损毁文件的程序。
照片照理来说可以用算法简化成六个数字,过程并不算复杂, 但是这么多年算出来的都是一串乱码。
原因原来出在里边多了些原本不属于这里的数据。
几十年过去, 这个领域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两个人之前的研究方向也被证实不可行,但是当时得出的数据却很重要,数据在他们手里, 他们在做报告的时候提出了, 但是还没有来得及备份到学校。
他们或许也预见到了其重要性,于是选择保留下来。
异常数据已经嵌进了每个区块, 想要区别出来办公室的电脑办不到,叶含在办公室坐了会儿, 之后去实验室。
异常数据的分离比想象中艰难一些, 编写的程序很难完成鉴别和取舍,有些数据还需要自己手动跑。
项目上报, 整理参与项目人员的大体名单, B大方面的沟通周旋, 还有最重要的主导权的确定,叶含这几天几乎算是脚不沾地。
跟着一起忙起来的还有老教授, 两校间开会,每次涉及到主导权的时候最后都会演变成吵起来,里边战斗力最强的就是老教授,货真价实的舌战群儒,任谁也看不出来这是平时捧着保温杯老是笑眯眯的人。
从最初商议到最后签订协议,学生都已经来学校上了两周课。
长时间的高强度工作,跟几个老教授担心的不一样,叶含状态还挺正常。
或者说还挺好,跟平时没什么差别,工作的时候工作,该上课的时候就上课,还有学生夸他上课上得更好玩了。
不止学生这样觉得,同事也发现了这个人意外的好玩,有时候被他怼了都还能笑出来,看得旁边路柄一脸震撼。
每一个状态挺好的叶教授背后都有一个刚好没事的老何同志。
何泽远从去年年末开始就已经没有再接任何戏和广告,也没有接任何商业活动,这几天就成了叶教授专职骑士兼司机。
他也不怕麻烦,送饭送得勤,晚上准时接。
有时候叶含在车上睡着,他就带着人在路上多兜两圈。
之前一两次同事发现不了,现在一连接送小两周,再怎么迟钝也能发觉不对劲,肯定是在追人没跑。
没敢去找忙得休息时间都很少的叶含打听,同事们带着其他院里人激动忐忑的心找上了手握一手消息的路柄。
路柄很有原则,面对一堆零食和饮料攻势都不带松口,统一回复“我也不知道”。
走在吃瓜一线的永远不止老师,还有消息灵通的大学生,某吧某博每天最热闹的大概就是猜他们新晋校草会不会被追到。
但是猜测远没有直接问来得快且可靠。
选修课的下课时间就是最好的打听时间,有时候对方下课就打开笔记本工作,他们不敢打扰,在休息的时候就趁机冲上前。
大学生社恐,但是是选择性的社恐,具体表现形式是上课的时候不敢回答问题,但是下课的时候敢问老师八卦。
有的人有问必答,但不一定能套出什么话。
直到聊天聊到上课铃响,学生回座位一琢磨,突然发现问了一大通,居然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套出来。
被套话的也不止他一个。
当晚路柄抱着一堆资料进叶含办公室,开头第一句话就是表达了自己对当代大学生套话水平的震惊。
守口如瓶如他都差点说漏嘴。
坐在电脑后的叶含抬眼。
文件一放,路柄聊天的兴致一下子就来了,他瞅了眼时间,之后快速宣布:“休息十分钟。”
窗户锁着难得开,这个点的学校已经没什么人,他把办公室门敞开了条小缝,让空气流通进来,完完全全做好聊天准备。
叶含拿过保温杯慢慢喝了口水。
“今天学生还跟我打听你谈了朋友没有。”
路柄自觉主动拿过一边糖罐里的糖放进嘴里,说,“如果……我说如果哈,要是老何同志说想复合,你怎么说?”
保温杯里的茶香味慢慢溢出,镜片上起了雾,叶含摘下眼镜。
办公室里很温暖,顺着门缝吹进来的丝丝的风吹过的时候格外明显。
叶含一时间没说话。
沉默有时候能够更好地表达情绪。
路柄试着猜测了下他的意思,之后问:“怎么,不信任他?”
他虽然没谈过恋爱,但听别人说了不少,也听过有人说这种分过手的人,重新在一起的最大阻碍就是对对方的不信任。
更何况这两个还是直接离婚。
叶含瞳孔侧向一边,说:“我不信自己。”
他也就说了这一句,其他什么也没有多说。
很难想象这种类型的人居然也有不相信自己的时候。
路柄嘴里的糖都忘了嚼,紧接着问:“怎么说?”
“滴嘟滴嘟——滴——”
外边风加大,好像是吹掉了什么东西,楼下的小电瓶响起,声音震天响,风大,连带着办公室的门也被吹开。
耳朵被吵得有些痛,路柄起身关门。
手握上门把手,他一抬头,似有所感,看到了站在走廊栏杆边的人。
男人锋利眉眼半隐入暗处,头发被风吹得扬起。
他手上还拿着一个盒子,大概是又来送夜宵。
在路柄出声之前,何泽远略微摆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
路柄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下,睁大着一双眼睛安静关了门。
和楼下电瓶车的声音一起消失的还有走廊里的脚步声。
休息时间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