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微微垂下头,手电筒的光在天花板上投下沉默的影子。
他用很轻的声音说:“那些人从未想过让我们带着秘密出去。”
所以不必遮掩,仿佛都回到公安训练之前,鲁莽的、冲动的、急不可耐地布下陷阱等着他。
在他前方,通身站在黑暗中的青年平静地注视着他。他的眼中无波无澜,带着什么都不用纠结的清醒。
郁江或许永远也无法与这些官方卧底共情,他不理解他们的信念他们的坚持,却也没有表示出任何轻蔑和不尊重。
多善解人意啊,降谷零忍不住在心底自嘲,到了现在,他的底线居然已经低到这种地步。
郁江没有催促,尽管倒计时正以一种不为人操纵的平稳速度走向终结。
脚印的终点是一间开放的实验室,实验室的门被大火燎过后似乎又被人暴力破坏,孤零零地倒在地上。脚印在门口呈现出双足站立的姿势,就此消失。
降谷零皱眉:“有点奇怪,除非来这里的人是踩着自己的脚印到退出去的,否则不该没有脚印留下。”
“不存在这种可能。”郁江蹲下身,指着脚印的边缘道,“脚印边缘的灰尘经过二次踩踏会堆叠在一起,但这些脚印都很干净。”
“难道人还能凭空消失?”
“说不定哦。”
郁江屈指敲了敲已经变成废墟的墙壁,声音很沉闷,可以肯定这些墙体都是实心的。他又在地上剁了两脚,除了呛人的灰尘外什么都没有发现。
降谷零抬头看向了天花板。
他顿了顿:“为什么……”
“也许这里面有什么东西迫使他们必须另辟蹊径离开。”
郁江站直了身体,他不曾看天花板也知道那里有什么。一定是公安撤离留下的痕迹,以及,出口一定已经被公安封死。
“为了给我们指明方向,甚至遇到危险也不采用原路返回的方式。”降谷零自嘲地笑出了声,“我这下是真的好奇他们究竟隐瞒了怎样的秘密。”
郁江转头看向他,问:“要进去吗?”
“当然,都走到这一步了,难道要我放弃?”
“里面或许有很危险的东西。”
降谷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而是反问郁江:“你害怕吗?”
郁江耸肩:“不过是一条注定要终结的命罢了,我有什么好怕的。”
“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降谷零一边说一边抬脚走了进去。
不过是一条命,如果能用它勘破公安一直以来隐瞒的秘密,能拥有哪怕一丝将真相大白的希望,能为后来许许多多真正心怀正义的公安警察清理干净道路,他又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然而实验室里面的场景还是把降谷零吓了一跳。
满地的玻璃碎片,满地的实验器械,甚至角落里遗留的手术刀还沾着血。房间最中央的无影灯下是一张冰冷的实验床,与医院常见的那种不同,这张床上设置了许多条束腹带,它们的边缘已经出现锯齿状的裂痕,这是长期濒临弹性限度的使用造成的损伤——足以见曾经被绑在这张床上的人有多么痛苦。
降谷零缓缓向前走去,伸手覆盖在了实验床上:“事故发生的时候,有几名研究员或者医生正在这里做手术。”
他的视线移向墙壁的报警器:“警报突然响了,所有人都很惊讶,有人不小心划破了实验体的皮肤。这是不被允许的,所以他们非常着急。
“有人拿来了纱布……”降谷零在一卷沾了血和碘酒的纱布前驻足,“慌乱间他们碰倒了纱布……”
或许是警校教过犯罪侧写,降谷零从走入这间实验室的时候开始就已经进入了十七年前的那一天,房间里的每一样物品,每一处不起眼的细节都在他眼中无限放大,并最终串联成线。
降谷零讲述着十七年前发生的事情栩栩如生,简直就像是亲眼目睹一般。
郁江没说话,他安静地停留在门口,注视着杂乱的实验室,耳边则一直萦绕着降谷零几乎不含情绪的表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