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哪怕家中破产，吴曼香也还是竭尽所能、给自己儿子创造最好的条件。

可以说他从没吃过这种苦！

但是没有办法，他和莺莺所有的行李和盘缠全部都变成了屎，如果不想办法在船上打工，他们只能饿死。

本来都已经向船上销货的经理说好，两个人一起打工挣点钱和吃的。

但就在开始工作的前一天，苏莺莺突然身体不适，于是打工的就只剩下了程玉生一人。

程玉生卖力刮着鱼鳞，原本一双读书写字的手笨拙地握着刮鳞刀。

他原也是建阳城文质彬彬的儒雅贵公子，可如今和货舱里其他的底层水手工人没两样，浑身的鱼鳞和鱼腥味儿。

刮了一上午鱼，程玉生得了一碗咸菜和两个馒头，外加五个铜元。

看着手心里这几个铜币，程玉生深深叹了口气，脸上全是不甘。

原本他意气风发，带上大笔钱财和表妹，打算在异国他乡增长学识，回国大干一番事业。

可如今出师未捷身先死。

这点儿钱放在以前，落在地上他都不屑弯腰去捡。

如今却是他们一天的饭钱。

程玉生顶着其他人诧异的目光，一步步回到了自己的上等舱房间。

打开门，原本说病了的苏莺莺、此刻正坐在窗前，拿着镜子描眉。

听到开门声，苏莺莺转头扬起笑脸：“表哥，你回来啦！怎么样呀？”

她目光在狼狈的程玉生身上扫视了一番，最后定格在程玉生手中拿着的馒头和咸菜上。

“原来说的管饭就是管这个呀？”她肉眼可见的有些失望，轻轻皱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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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玉生没有说话，沉默将馒头咸菜放在桌上，去洗手间将浑身的鱼腥味洗干净。

他刚刚没有错过苏莺莺眼中一闪而过的嫌弃，更不会看不出来她是在装病。

其实，他原本也就没有打算让莺莺真的干活，他只是想让对方陪着自己而已。

但……

苏莺莺还在桌子上挑挑拣拣，见他出来了，兴冲冲地和他说话：

“表哥，原来咱们上等舱有好多达官贵人呢！他们今天上午还在娱乐室那边打麻将。”

“下午我去和那些贵夫人们套套近乎，说不定还能让他们帮我们一把！”

听到这话，程玉生一直没有表情的脸才终于有了点缓和。

“嗯，不过你要注意安全，这船上鱼龙混杂，莺莺可千万别被骗了。”

“当然不会啦！”苏莺莺得意一笑。

“这里好几个夫人还以说洋文为荣呢，我洋文可好了！只要我自己不说，他们都会以为我是贵族家的小姐。”

说到这里，苏莺莺放下馒头，看了一眼程玉生。

对方还穿着那身干活时候的短打，眼镜上面还有干涸的鱼血，头发上沾着一块细小的鱼鳞。

“表哥，以后咱们出了这个门，你可得装作不认识我，不然我就露馅啦，他们很排斥底层人，到时候肯定功亏一篑！”

苏莺莺抓住他的胳膊：“我不是在嫌弃你哦，表哥你可千万别多想～”

程玉生看着她诚恳的表情，还有轻声细语、生怕他生气一般的语调，柔和了眼神。

“怎么会？莺莺能这样想办法让咱们俩脱离困境，我很开心。”

他伸出手要去摸苏莺莺的头，却被对方不经意偏头躲开了。

她自认为非常隐蔽，程玉生却僵了僵，低下头，眼神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