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程偶尔还会和她讲一些,自己之前在外面租房和配音遭遇的经历。
知道儿子能早早的自食其力,秦歆竹欣慰的同时也感到辛酸,继而是无以言表的愧疚。
每当这时,应程想借机问她在美国的事情,她又会立刻避而不谈。
原以为进退维谷的局面,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
直到某日下午,秦歆竹忽然接到了一通电话。
应程只听见电话那头是个年轻女声,具体内容太模糊了,未能听清。
秦歆竹安静地聆听着,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讲。
等挂断电话后,她多日心不在焉的眼神,不经意有了变化。
随即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她握住应程的手,吐露道——
“阿程,你去帮我拿一样东西,就是上次你爷爷寿宴的那栋戏楼,戏楼后台有一面储物箱,你找到储物箱的第十三个柜子,密码是你生日。”
应程心神莫名一凛:“柜子里有什么?”
秦歆竹表情镇定:“能帮助我们的东西。”
—
应程依照秦歆竹说的,找到了戏楼后台,那面储物箱的第十三个柜子。
他输入密码,拉开柜门,看见里面只有一样东西——塑胶外壳泛黄的老式光碟。
跟着一块儿来的唐星辰,先一步将光碟拿了出来,新鲜道:“这玩意儿还是我小时候才见过,现在市面上都没了吧。”
应程简明扼要说:“走,去网吧。”
唐星辰一挑眉:“不是要交给你妈?”
“直接给她,估计我再也看不见里面的东西。”
应程牵着他手腕往外走:“先看了再说。”
“这东西应该很重要,不然阿姨也不会藏在这儿,”唐星辰提议,“网吧不安全,要不去我家?我房间有电脑。”
“行。”
两人回到唐家别墅,家中空无一人,正好省去了解释的功夫。
唐星辰打开书桌上的台式电脑,将光碟仔细放入光驱。
由于基本没用过这玩意儿,两人稍微捣鼓了一阵儿,才找到电脑里来自光盘的文件。
文件里的东西很简单,仅仅只有一个视频,不过视频时间很长,有将近两小时。
唐星辰从外边弄进来两张靠椅,一人一张,并排坐在书桌前。
两双眼聚精会神看向屏幕上的内容,手中鼠标一点,视频开始播放。
但可能由于光碟存放的年限比较长,画面圈圈转动着加载了好半晌,进度条才正式向后推移。
画面没有立即变化,起初是一片漆黑,过去了大约十几秒,终于亮起来。
秦歆竹上半身出现在视频中,周围光影略显昏暗,背景也不宽敞,约莫是待在一个狭小的封闭空间里。
她比如今年轻许多,气质温婉清雅,眉目间也没有深深的疲惫与麻木。
但应程和唐星辰看见她的瞬间,不由得心头一窒,凝住了片刻呼吸。
秦歆竹右半边脸完全肿了起来,嘴角有鲜红的伤口,细颈上残留了几条若隐若现的掐痕。
并且因为拍摄时间久远,视频帧率不稳分辨率低,呈现的效果模糊而失真。
一眼看去,竟有种让人后背发凉的诡异与阴森。
少顷,秦歆竹说话了,她的语气还算沉稳。
“今天是来美国洛杉矶的第十三天,也是第一次记录。”
“上午我和应廉提了离婚的事,他突然发怒,打了我一耳光,掐着我脖子摁在地上,我差点窒息,那一刻我以为我快死了,但他最后松了手。”
“阿程的奶奶拍了视频给我看,阿程病情没有好转,发烧更严重了。”
“明天再和应廉商量一次,如果他还是不同意离婚,我会去法院起诉。”
视频到这里,忽然间黑了几秒,随后又再次亮起。
秦歆竹换了一身装束,脸上与脖子的伤也看不见了,应该离上次记录有一段时间了。
“来洛杉矶的第三十天。那天应廉打了我之后,一直没有回来,手机电话也不接,我没办法和他商量离婚的事。”
“不过好消息是,阿程终于退烧了,虽然还是醒一会儿睡一会儿,但病情好转了。”
“妈妈和爸爸出门旅游了,等他们回来,我要把阿程接过去,放在应家我总是不太安心。”
“明天去找工作吧,芭蕾舞剧院有认识的同学和朋友,说不定可以找到一份还行的工作,至少能养活我和阿程两个人。”
话落,再一次黑屏。
重新恢复后,这次出现的秦歆竹,让应程眉心狠狠一跳。
秦歆竹身穿短袖,裸露的手臂没有一处是完好的,脖子锁骨那片青紫了一大块,两边脸颊更是惨不忍睹。
而且她声带似乎也受了点损伤,说话很费力。
“来洛杉矶的……第四十八天。应廉回来了,他扇了我十几个巴掌,拿出一条黑色的鞭子,把我抽得浑身是伤,然后勒住我的脖子,从客厅拖进了房间。”
“我挣扎了很久,以为他这次真的要杀了我,可是没有,他不敢杀我。”
“芭蕾舞剧院拒绝了我的工作申请,那些朋友和同学也都莫名其妙疏远我,我换了好几个剧院,得到的都是同一个结果,他们不需要来自中国的舞蹈老师。”
“我去报警,可是警察根本不管我,应廉的助理来了,他带来了警察局副局长,他们认定这是一起意外事件。”
“明天爸妈就回来了,我会把应廉做的事全都告诉他们,只有爸妈能帮我了。”
……
“砰——!”
伴随着一声巨响,画面疯狂摇动了几下。
拍摄视频的物件好像是装在一个盒子里,不知被什么撂倒后,滚了几米远。
过程中无意间撞到开关,摄像头开启,对准了客厅地板。
秦歆竹惊恐的尖叫声传出,身体背部向下,重重摔在地板上。
她长直的黑发被一只手连根揪住,后脑勺毫不留情朝地板猛砸了几下。
秦歆竹头晕眼花,喊不出来了,整个人奄奄一息。
穿着衬衫西裤的年轻男人,单膝蹲在她身边,双手捧住她的脸,语气极尽温柔——
“歆竹,你怎么那么傻,为什么要去找你爸妈呢?他们根本不在乎你,他们在乎的只有自己,怎么可能会帮你?能帮你的只有我。”
应廉说着,拿起了放在旁边的黑色眼罩。
他将眼罩套在秦歆竹眼睛上,手中拎了一条黑鞭,脚底从正面踩住她脖子。
随即高高扬起胳膊,肆无忌惮抽下去。
秦歆竹气管被踩住,连惨叫都发不出来,身体也无力反抗,唯有被动地承受着。
鞭子用力抽一下,应廉轻声说一句话。
啪——!
“你只是颗棋子,是个最没用的工具,你的一切包括你的命,都只属于别人。”
啪——!
“你不需要工作,那是没意义的事情,我会养你一辈子,供你吃供你穿,你什么都不用管。”
啪——!
“歆竹,陪在我身边吧好不好?我们有儿子,有一个家,你还要逃到哪里去呢?”
啪——!
“你被所有人抛弃了,没人想要你,只有我。”
……
施虐过程整整持续了二十分钟。
秦歆竹仿若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僵硬地躺在地上,连手指都没动过。
但她没死,应廉控制着力道,不让她死。
鞭子丢在地上,应廉慢条斯理擦干净手,连衬衣都是一尘不染,并无留恋地锁门而去。
又过了五分钟,秦歆竹微弱地动了动手指,摘掉眼罩。
她挪动着躯体,手脚并用,艰难地爬到摄像头前。
女人头发凌乱,发丝糊在脸颊边,满身触目惊心的伤痕。
面容皱缩,眼神绝望,分明在不停掉眼泪,可她又笑了起来。
“来洛杉矶的第四十九天……我没有爸妈了。”
“他们劝我忍受,劝我好好陪着应廉,我不能离婚,一辈子不能离开应家。”
“秦家花钱培养教育我,送我学舞蹈学艺术,一切目的都是为了让我嫁给应廉,为了让秦家变成人上人,我只是一个能让他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的工具。”
“这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骗局——”
秦歆竹又笑又哭,泪水横流,猛然呕了口血出来。
她再也支撑不住,肿胀的脸颊坠地,摔在了那滩暗红的鲜血上。
眼泪从眼角肆意涌出,混杂着心口血,一片模糊。
秦歆竹双目空洞,嘴里喃喃。
“我联系不上阿程了,他们把我的阿程……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