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质教堂里弥漫着古旧沉静的气息,拧动木门上的雕刻把手,横亘在眼前的是成排砖色长椅。
两尊五头烛台摆放于装饰桌上,烛火静立飘浮,沉稳而长久地燃烧着。
烛光照亮了一幅暗沉的油画,画中站着位传教士,他左手食指朝上指,右手竖掌朝外。
仿佛举行什么古老的仪式般,身边围着一些妇女与老人,或虔诚或惊讶地凝望他。
教堂里游客不多,人影三三两两,自发安静地游览一楼和二楼。
牧师身穿黑色长袍,独自站在祷告台后,眼神温和地注视着熙来攘往的游客。
若是有人上去同他交谈,会得到牧师寓意美好的祝福。
前一位游客离开,唐星辰接替上前,低语几句,不知道和牧师说了些什么。
牧师颔首,带他离开祷告台,去了另一个地方。
没过多久,唐星辰重新出现。
鞋底踩在木质地板上,传出悦耳清脆的动静,他走向坐在长椅上的应程,无言牵起对方的手。
应程感受到手心一点凉意,摊开手掌,一条精致小巧的银黑十字架躺在掌心。
唐星辰替他把十字架仔细戴好,而后将自己那条也戴上。
他坐在应程身边,用唯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和牧师学了一句圣经,听不听?”
应程抬手,捻起唐星辰胸前的十字架,指腹摩挲了下。
“什么?”
唐星辰一字一句复述。
“The sun will not hurt you by day; The moon will not harm you in the night. The Lord will protect you from all evil.”
(白日太阳必不伤你;夜间月亮必不害你。耶和华要保护你,免受一切灾害。)
应程凝视他半晌,没忍住嘴角一勾,笑了。
难怪这人昨晚大半夜不睡觉,一直玩手机不说,还戴着耳机嘴里念念有词。
他以为他又迷上什么新游戏了,敢情是为了今天和牧师无障碍交流,顺便学一句圣经回来,津津有味等着被夸呢。
“笑什么啊,”唐星辰立马不干了,“不好听吗?发音不标准吗?”
应程笑意不减:“我很高兴。”
唐星辰扬眉:“嗯?然后呢?”
应程目光落到项链上,做了一个带有珍惜意味的动作。
他低下头,吻了吻对方胸前冰凉的十字架,缓声开口。
“我很高兴,也很幸运,能有一个这么好的男朋友。”
唐星辰不免怔然。
这是他头一回听见,对方说出如此不掩饰的话,头回看见应程露出如此感性的一面。
心口渐热,包裹在胸腔里,生了一股燎人灼烫。
唐星辰微微俯身,用额头碰了碰应程额头,额心相触。
“知道就好。”
……
在长椅上端坐片刻,两人准备去二楼看看。
谁知刚站起,肩膀被人一按,又坐了回去。
应程和唐星辰倏然扭头,看见身后站了一男一女,表情不约而同从怔愣转化成错愕。
唐密满脸冷笑加假笑:“跑得够远啊你俩。”
旁边阮慕面无表情盯住应程,模样有点瘆人,冷声道:“出来。”
仍处在惊讶状态里的两人,尚未回过神,被哥哥姐姐一左一右拉了出去。
离教堂有一段距离后,唐星辰缓了缓,认清眼前的状况,连忙定住脚步。
他诧异道:“你们怎么来——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唐密松手,改成敲他脑袋,咬了咬牙道:“你还好意思说,现在连你哥都敢骗了啊?一言不合玩失踪,电话不接消息不回,还跑了十万八千里远,你是生怕气不死你爸?”
联系不上唐星辰后,他从唐世德口中知晓,这破弟弟是因为谈恋爱的事和亲爹吵架,因为恋爱对象是应程。
震惊了一小会儿,唐密先将自己舅舅稳住,紧接着打了个电话给阮慕。
阮慕听后也很着急,表示自己不清楚这件事。
后面阴差阳错地从阮书梵那儿得知,应程办了去冰岛的签证,临走前还送了条狗过来,拜托他帮忙养一阵子。
阮慕这才知道,应程早就和家里闹掰,自己一个人跑出去住了。
情急之下,阮慕和唐密略一商量,决定亲自去把那俩混小子揪回来。
正好之前出门旅游,签证还没过期,隔日便买了机票。
绕着小镇打听了快两天,终于在教堂里逮住了俩人。
唐星辰有点心虚,眼神飘忽道:“我换成了国外的手机卡,不知道你打电话……再说了,你都知道我和老东西在吵架,肯定得跑远点儿。”
“远不远是重点吗?”唐密扫了眼不远处的应程,板着脸说,“你都把人家弟弟拐跑了,干什么不好偏要干这个,如果事先知道你和你爸为什么吵架,你看我帮不帮你。”
唐星辰心脏沉下去,脸上没了表情。
“你也要和唐世德一样,来阻止干涉我?”
唐密噎了噎,搂住他肩膀,用力一捏。
“怎么说话呢,你这些年智商白长了?你还不了解你爸?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你和他硬来吃亏就是你自己。”
唐密又道:“而且你这招呼都不打一声,擅自把人家弟弟拐这么远,人家该怎么想?当然觉得你不靠谱。”
唐星辰没反驳,神情不太好看。
另一边,阮慕语气硬邦邦的:“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应程淡淡道:“这是我自己——”
“从你当初要搬设备,我就觉得不对劲,”阮慕打断他,怒道,“要不是问了阮书梵,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一个人在外面住!你说你没骗我,就是这么没骗我的?!”
应程一怔,压根没料到,对方居然是为这个生气。